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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災之後,又有疫病,生活在那裡的人們不堪其擾,卑微地乞求河神息怒。
白巽愛民如子,聯合隴州地方官員,帶領那裡的百姓,以黃河為線,向南北各遷移百餘里,在隴州南部和北部修建新的家園,只剩下地方官和工部的外派人員留在中部進行災後重建。
水患毀了很多人的居所,帶走了很多人的生命,隴州城突然多出了許多,這些孤兒中幾乎都得了病,最後救活的不多,謝贄就是那活下來的其中一個。
謝贄病得很嚴重,傷口感染加上高燒,那幾天裡,儘管大夫全力醫治,還是沒辦法讓她從昏迷中醒來。許多人都覺得她活下來的希望不大,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康復了。
白巽很高興,問她能不能想起自己叫什麼名字,十二歲的孩子睜著那雙圓圓的眼睛,支吾念著:「謝……謝……」
「你姓謝嗎?」
「他哪兒姓謝啊,他父母就沒給他取名字。」一邊的衙役插口說道。
「沒有名字?」白巽驚訝地說。
那這個孩子只是想謝謝自己?白巽想著,會心地笑了。
還挺有禮貌。
「誒,這小孩兒,爹娘都沒了,房子也被毀了,這可怎麼活下去?」
「現在居養院和安濟坊人員都過飽和了,就是再擠擠也難以容下一個小孩子了。」
白巽聽到了官員們話含憐憫的交談。
他蹲下,對年幼的謝贄說道:「小孩兒,要不要跟我回京城?本大人可是很厲害的哦。」
一旁的官員聽了這話都很驚訝,他卻不管他們怎麼想,年幼的謝贄剛剛病癒,似乎也不能理解他話中的意思。
「你想不想跟著我姓?」白巽說完想了想,似乎是不想被人說閒話,搖了搖頭,自顧自說道,「算了,你還是姓謝吧,名字我想想……」
白巽的思維總是很跳脫,他一口氣把她的姓名表字都取好了。
「你就叫謝贄,表字執瑞。」他邊說邊點點頭,好像對這名字感到很滿意。
於是十二歲的她,跟著大盛的吏部尚書回了京師。
白巽帶她回了當時還沒有掛上丞相牌匾的白府,在那裡謝贄第一次見到了比自己小上五歲的白清揚。
事實上謝贄跟白清揚交流不多,一是因為兩人年齡差有些大,二是因為謝贄也不能總是見到白清揚。
白夫人從不是個多疑善妒的女人,她清楚白巽的為人,對小謝贄也非常關照。
謝贄沒有在當時的白府中住下,白巽把她安排進了臨京的衙署養著。
白巽教她讀書認字,教她禮義廉恥,告訴她怎樣為人處世。
白巽很善良,但對待謝贄也是真的嚴格。想不起來有一次是因為什麼,白巽才知道自己收養的是個小女孩,而白巽只是多打量了謝贄一眼。
那只是平淡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就像石頭丟進湖裡,激起一圈圈波紋,最後又歸於平靜。
白巽還是一如既往的嚴格要求著謝贄,像訓練男孩子一樣培養著謝贄,他似乎又忘了自己撿的是個姑娘。
謝贄十五歲就開始在衙署辦事,三年來的耳濡目染讓她做起事來得心應手,衙署的同僚都在說白尚書收了個好學生。
謝贄一開始也就是遞個文牘或者給那些官員整理卷宗,倒也做得僅僅有條。
後頭有次幫審判官破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案子,謝贄就開始參與審案和查案。
少年時期的謝贄,經常在京城裡東跑西跑地探案,很苦,但她樂在其中。
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時光,謝贄真的就想一直就這麼過下去,在京城衙署有她的一席之地,謝贄感到很滿足。
可是天不遂人願,沒有任何徵兆的,白丞相落得個滅門的下場。
丞相府上下兩百多口人,除了回欽州掃墓的白夫人和白清揚以及兩個丫鬟,全部遭難。
那一夜,丞相府火光沖天,映紅了整個夜空,等到京兆府尹和守城巡防司趕到的時候,血跡一直流到了丞相府門口的街道上。
先帝震怒,下令就算把臨京掘地三尺,也要把謀害白丞相的兇手找出來。
可是誰不知道,白丞相深受民眾愛戴,遠離京城的人們不一定知道當今皇帝是誰,卻一定知道這位千古一相。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帝忌憚他功高震主,都默認是皇帝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可是謝贄不願相信傳言,她是白巽的學生,最清楚白相的為人。
他一心為民辦事,淡泊功名,有時候卻又幼稚得會跟小孩兒搶糖吃。
這樣的的一個人通敵叛國欺君犯上,心懷不臣之心?
這太奇怪了,一定是有人栽贓陷害。
謝贄發誓,一定要證明白丞相的清白,為他沉冤昭雪。可她在衙門還只是當了一個典史,要為白丞相翻案,談何容易。
僵局很快就打破了,丞相府被毀後沒過幾天,朝廷來人說她受人舉薦,即日起於中央的刑部當差。
謝贄的性別觀念很淡薄,一直以來她都是以男子裝束示人,也從未刻意想要掩飾些什麼。
可一旦進了刑部,她就必須要費心思把自己偽裝起來,因為朝廷中沒有女官,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那就是欺君,是要殺頭的,她還不能死。
這就是謝贄的秘密,是楊得瑾讀的那部小說中都沒有明確寫出的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