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頁
「真不冷?」
「嗯,倒是你需要多穿一點吧。」
白清揚畏寒,只是李子酬之前受了傷又中了毒,反過來被這人嘮叨照顧,顯得體質差的人是李子酬一樣。
「我也不冷。」白清揚說著,像是為了證明一般,舉起雙手貼近她的兩頰。
李子酬的臉就這麼被捧住,就在眾目睽睽之下。
「咳、咳……不冷就好。」頂著眾人的視線,李子酬有些難為情,抬手把對方溫暖的雙手拉開。
白清揚眼睛一眨一眨的:「你開始嫌棄我了?」
「戴袞冕啊!」李子酬沒好氣地轉過臉,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害羞。
「好吧~」白清揚輕笑一聲,時間緊迫,也沒有再繼續逗她了。
//
按照預定的計劃,百官在齋宮門外等候,中軸線主路兩側分別是文官隊伍和武將隊伍,他們要跟隨御駕在吉時前趕往郊外祭祀的場所。
城郊圜丘,祭台四周的燎爐里已經燔燒起篝火,火焰騰起灰黑的煙霧,在空氣中散逸開來,給陰沉的天空更添一份壓抑。
犧牲玉帛,尊爵俎豆,帶有迷信和神學色彩的象徵物,說到底也就只是古人用來祈盼福澤的工具而已,僅僅起著心理安慰的作用。
在旁人看來司空見慣的事情,楊得瑾卻覺得又奇又怪,她一個現代人,參與這種活動難免感到微妙。她也不是不能理解這種祈求美好的心理,畢竟有了盼頭,才會有動力朝著目標靠近嘛。
就像有些人玩遊戲抽卡之前也會各種獻祭,各種玄學,為的就是得到那張自己夢寐以求的卡。
這樣說來,感覺無論哪個時代的人都會或多或少地迷信玄學,只不過形式從常規玄學演變成了賽博玄學而已,本質上都是一種美好心愿罷了。
楊得瑾:我想開了。
「御駕還在路上,你怎麼都到了?」謝贄的聲音使楊得瑾回過神來。
謝贄換了套格外正式的衣裝,玄衣纁裳,高冠玉笏,她雖然還沒有晉升,但祭服的規格表明,她在朝中已經相當位高權重了。
楊得瑾:「監工。」
謝贄恍然大悟:「哦,對喔,你畢竟有個王爵在身上。」
舉行祭祀之前,皇帝通常會派最信任的親王或大臣去過問監督有司的籌備工作。
「你怎麼也沒跟著百官的隊伍過來?」
「主祭是我的師弟,白清揚讓我來叮囑他幾句。」
「主祭好慘。」
不僅是主祭,其他士大夫,這幾天肯定沒少被叮囑過,壓力都大著呢吧。
「他會做好的,畢竟是老師教出來的門生。」
「擱這兒拐彎抹角地夸自己呢?」
謝贄輕笑:「哪有……」
「隊伍什麼時候到?」
「應該快……」謝贄正說著,浩浩蕩蕩的朝廷隊伍便出現在餘光里,「到了。」
楊得瑾望過去,嚯了一聲。
謝贄碰了碰她:「我要過去了,你也趕緊就位吧。」
「知道了。」楊得瑾應道。
百官的隊列龐大而有序,三辰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李子酬和白清揚便在萬眾矚目下登上祭台。
天子祭服由尚衣司重新織造,讓李子酬穿著更服帖,服制還是傳統袞冕,玄端冕旒,外服繡著龍紋和十二章紋,華貴又隆重,沉穩又莊嚴。
與之相配的皇后褘衣,上下連裳,繪繡著十二行五彩翬翟,原本是象徵婦德高尚,穿在白清揚身上,卻生出一種凜冽的氣勢,甚至力壓天子氣場——她絲毫沒有收斂自己曾經君臨天下時形成的氣質。
周圍的人認識到這點後,都不約而同地垂下視線,不敢再看。李子酬倒是挺高興的,白清揚想要與自己平分秋色,這才是她該有的姿態。
楊得瑾看著光彩照人的兩人,欣慰地直點頭,旁邊穿著深衣的從祭見了,大著膽子問道:「殿下心情不錯?」
楊得瑾嗯了一聲,自顧自地說道:「般配。」
從祭:「?」
瑜親王有時候說話真是讓人不太好接呢,從祭可不敢妄議君上,跟她客套幾句之後,便跟著贊禮大人去對祭天的流程了。
編鐘、箜篌、鼓等樂器一齊響起,構成意境宏大的雅樂,迴響在整個圜丘。
儀式從迎神開始,掌燎官點燃燔柴爐,焚燒祭牛,作為人間對上天的問候,向天神表達凡人的敬意,李子酬只需要駐足凝望這一過程就好。
望燎結束,李子酬回到自己的拜位,面前是裱著祝辭的祝版案,莊重地誦讀完上面的內容後,李子酬還要對著諸神行三跪九拜之禮。
迎神之後是奠玉帛,是對天神和祖宗的獻禮,接著又是進俎、初獻禮、亞獻禮……程序繁複又講究,每一個環節都嚴格遵循祖制,時間的劃分被精確到秒,足見古人對於祭祀典禮的重視。
朝臣列在祭壇的台基之下,列首是幾位高級官員,謝贄站在其中顯得尤為年輕。楊得瑾則是跟主辦郊祀的太常寺屬官們站在一起,作為唯一在京的親王爵,撐起李盛皇室的排面。
祭壇立於圜丘中央,拔地九丈,佇立其上足以睥睨文武眾臣。在肅穆的祭天典禮上,接受百官的注目和禮拜,李子酬從來沒有如此深刻地體會到自己與他們的差別,頗有一種高處不勝寒的孤獨感。
所幸,還有愛的人陪在自己身邊,還有知心的好友守望著自己,還有亦師亦友的大臣們,所以她在這個世界並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