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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清揚聞聲,像是如夢初醒般,愣愣地抬頭看她。
李子酬瞧她這反應,心下一緊:壞了!別不是把她給刺激傻了吧?
李子酬按住她的肩膀,讓她直視自己的眼睛,語氣中有些不安:「你沒事吧,清揚,是不是哪裡難受?」
白清揚與李子酬對視,嘴唇不斷張合,似乎有很多話想問,最後說出口的只有一句:「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李子酬知道她問的是白巽的事情:「就在前兩天,比你早不了多少多久。」
白清揚有些恍然,還有點不敢相信,喃喃道:「阿耶他……沒有叛國?」
「沒有,你阿耶是忠貞之士,而你是忠臣之後。」
「忠臣之後?」
李子酬嗯了一聲:「景帝估計也是對此深信不疑,所以才會讓欽州守軍保護了你將近四年吧。」
白清揚緩緩睜大了雙眼,好像明白了什麼:「欽州守軍……」
「對。」
景帝連殺害白巽的兇手是誰都心知肚明,他不可能不知道白巽的妻女去了欽州老家,白巽的枉歿,悲痛的不只是國君,還有亡故者的親人。
景帝或許就是心懷著對他的愧疚,讓欽州守軍密切關注白家母女,執行著名為軟禁,實為保護的命令。
丞相府已經毀了,白巽背上莫須有的罪名,她們不能回到臨京這個是非之地。
包括謝贄被察舉入朝,大概也是景帝的授意。既然景帝跟白巽是莫逆之交,那麼他應該知道,白巽有個非常優秀的門生。提拔謝贄的不是別人,正是被懷疑是兇手的景帝。
景帝知道隱情卻不能說,只能曲線救國,一路提拔謝贄做到刑部侍郎,給予她大量的權限和門路,就是希望這個年輕人能夠查清一切,替他說出自己無法開口的真相。
解釋完這些,白清揚依舊沒什麼大的反應,李子酬見狀,心中更加擔憂和著急:「怎麼了,清揚,你不滿意我為你準備的生辰驚喜嗎?」
雖說今晚發生的一切,對白清揚來說,驚嚇的成分更多一點,但李子酬覺得,這一定會是白清揚想看到的。
查清白相死亡的真相,為白公洗刷冤屈,解開白清揚的心結,這是李子酬能拿出的,最有誠意的禮物。
白清揚困惑地皺了皺眉:「生辰……驚喜?」
「抱歉,我沒有打到大雁,所以只能準備這個。」李子酬解釋說,「今天是陰曆八月十五,是中秋節,也是你的生辰,你忘了嗎?」
兩人靠得很近,幾乎是上前半步就會碰到對方的距離。楊得瑾看見這一幕,咦呃了一聲,也跑去湊審訊室的熱鬧,留兩人在原地。
白清揚怔愣著:農曆……八月十五,對啊……是她的生辰來著……
多久了?從阿耶去世的那一年起,好像就再也沒有慶祝過生辰了……久到自己都忘了……
「……所以你才什麼都沒跟我說?」
「對、對不起啊,因為我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李子酬的語氣弱了下去,小心翼翼地解釋著,被她的情緒所牽動。
她從未如此鮮明地感覺到,自己是被人寵著,是被人偏愛著的。
白清揚的眼中升騰起一層霧氣,胸中的鼓動喧囂著,血液在全身跳動。
怎麼辦?好高興……高興得要暈過去了……
是啊,阿耶的案子真相大白,她是應該高興的。
可是……可是為什麼?這份無法壓抑的悲慟……這份難以疏解的難過……是為什麼……?
忍耐閾值突破極限,妝容被淚水洇花,最後她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與小說中常描寫女生哭泣的梨花帶雨大相逕庭,整個刑部都能聽到她的哭聲。
奇怪……真的好奇怪,明明剛才,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她真的一點都哭不出來。然而為什麼……只是李子酬的幾句話,她那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線全面瓦解。
與那一次在宣室里的哽咽不同,這一次是驟雨般的號哭,是各種負面情緒雜糅在一起引起的爆發式宣洩。
李子酬暗暗鬆了口氣,把她攬入懷中,緊緊地抱住她,給她以微小的安全感:「哭吧。」哭出來就不難受了。
比起現在這樣毫無形象的大哭,李子酬更怕她剛剛那副眼神空洞,生氣全無的樣子,像是被奪取了靈魂一樣。
白清揚把臉埋進她的頸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李子酬能感覺到自己的頸項濕漉漉的。
她默默承受著懷中人幾近崩潰的情緒,輕輕地拍著她的背,由她發泄。
白清揚把李子酬的前襟揪得緊緊的,淚水一股腦地浸在玄色的布料里,留下似有若無的痕跡。
直到中秋的月亮高懸在穹宇正中,懷中的人才逐漸平息下來,從原先的暴風哭泣轉變為小聲啜泣,李子酬就靜靜地擁住她,給她順氣。
「好點了嗎?」
白清揚低低地嗯了一下。
事實上她聽見李子酬的聲音,堪堪止住的眼淚差點又忍不住滲出來,因為她心裡認定了,這個人會無條件地包容自己的淚水,會給予她最大的安慰。
安撫好白清揚之後才算真正結束,李子酬把她放開,衣袖輕輕擦過她的眼角,溫聲說道:「你很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泡個藥浴,再點上安神香,你會睡得好些。」
「那你呢?」白清揚鼻音很重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