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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嗎?還是說你想再睡會兒?」
「已經不困了。」
李子酬找來乾淨衣物,遞給她:「那……今天忙嗎?」
「不忙吧,邊境安寧下來了,朝廷也步入了正軌。」白清揚一邊接過,一邊回答。
白清揚掀開被子進行穿衣的時候,李子酬還是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
「白公的墓建好了,就在邕橋邊上,與皇陵隔水相望,要去看看嗎?」
白清揚手上的動作一停:「啊……阿耶的衣冠冢,已經建好了啊。」
當年一把大火把丞相府燒了個乾淨,現場找但了兩百多具遺體,仵作們辨認過後,也沒有公開這些死者的身份,禁軍接管火災現場後,這些人的遺體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景帝心痛白巽的枉死,那他應當是將人妥帖下葬到別的地方了吧。既然如此,朝廷也沒必要再去尋找丞相長眠之地,興師動眾的,還擾人安息,索性再選了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了一代名相的陵園。
見白清揚沉浸在回憶的浪潮中,李子酬上手為她攏緊衣襟,扣上盤扣。
總感覺這樣的場景不久之前才發生過,只不過立場換了過來。
白清揚回過神:「去吧,我先跟內閣交代一些事情。」
「好。」
「你陪我一起去。」
「好。」
李子酬說完,便伸手出去拉她,白清揚正要借力站起,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僵了僵。
李子酬:「?」
李子酬:「怎麼了?」
白清揚抬頭看她,眼神中滿是幽怨:「腿沒有力氣。」
「……我昨天晚上不是給你按了那麼久嗎?」
「腰也好酸。」
「……」
一陣沉默過後,李子酬嘆了口氣,背過身蹲下:「那我背你?」
白清揚訝異地挑了挑眉,她雖然很想試試被李子酬背起來,但要是被外人看到,那她這個英明神武的攝政皇后形象不就全面崩塌了?
所以她只是抬起赤腳輕輕蹬了蹬李子酬的背:「不用了,路還是會走的,只是不能動太猛了。」
「哦……」
「下次我要在上面。」
「你的體力允許嗎?」
「……」
李子酬只是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毫無惡意,也沒有嘲笑她的意思,但白清揚還是想踹她一腳。
「你給我等著。」
邕橋外,李子酬和白清揚在那裡與楊謝兩人不期而遇。
楊得瑾:「你們兩個也來看丞相了?」
李子酬嗯了一聲:「倒是沒想到你們兩個捷足先登了。」
謝贄:「是臣自作主張,要她陪著一起來的。」
白清揚:「上過香了?」
謝贄:「上過了。」
楊得瑾:「你們也快去吧。」
謝贄也說:「陪老師多說會兒話吧。」
白清揚點了點頭,寒暄了一陣過後,兩人才進入山上的陵園。
入冬以來,城內的草木基本都呈現出凋零的頹狀,秋風把枯黃的樹葉擄走,留給冬天的只有光禿禿的樹幹。
不過郊外的植被有不少是常青類,陵園內還是鬱鬱蒼蒼的一片,就算落了些葉子,也會有專人前來打掃。
白丞相的葬身之地不在這裡,埋在地底的只有他當吏部尚書時穿的官服,還有幾件保存在公衙的舊物,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尊黑色的墓碑,刻上昭國公的名號,算是遵照了故人生前一切從簡的行事作風。
碑前插著的香還在燃著,白清揚又另外點了幾支後插在旁邊。
「阿耶,好久不見,清揚來看你了。」白清揚佇立在墓前,輕輕地說道。
回答她的只有陵園裡吹過的冷風,李子酬側了側身子,稍稍為她擋著點。
白清揚察覺到了,她彎了彎眉眼,挽著李子酬的胳膊對墓碑說道:「這是李子酬,是你女兒看上的人。」
李子酬會意地笑笑,轉而也看向那塊花崗岩墓碑:「初次見面呢,白公,我叫李子酬。」
白清揚皺了皺眉:「你叫什麼白公?這也算是你阿耶。」
李子酬反問:「算嗎?」
「不算嗎?你不是都已經娶了我嗎?!」白清揚有些激動。
「啊……都說了那是……」
「我不管,我們行過了周公之禮,便是結成了眷侶。」白清揚蠻不講理的說道,「既為眷侶,那我阿耶便是你阿耶。」
「可是,你阿耶會承認我嗎?」雖然已經得到白夫人的認可,但面對逝者,李子酬還是有些猶疑。
白清揚卻說:「你一定是阿耶會喜歡的那種人。」
「真的?」
「嗯!」
「那……」李子酬復又看向墓碑,改了改口,「晚輩不才,得令嬡青眼相加,這便斗膽喚您一聲『阿耶』。」
「這就對了。」白清揚滿意地點點頭。
兩人在陵園裡待了好一陣,在白巽的衣冠冢面前,絮絮叨叨地嘮上許多,有國事政務,也有閒話家常。
「阿耶不必擔憂,阿娘安康,清揚現在也過得很開心。」白清揚雖然嘴上說著開心,面上卻多少流露出了寂寞和難過的情緒。
沒能見到白巽最後一面總歸是她最大的遺憾,她承載了兩段人生的生離死別,實在是想念得狠了。
「阿耶,你在那邊也要開開心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