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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的浮雕刻繪著莊嚴,楚眠虛虛地往牆上一靠,看一縷陽光從檐角落下來,照亮地上的塵埃。
塵埃在光亮中飛舞。
楚眠偏頭靜靜地看著。
「在想什麼?」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厲天闕走了過來,挨著她靠向牆壁,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地上的光。
「我在想,一個賀盛璃差點亡了整個陸家。」楚眠淡淡地道,「這陸家興就興在團結護內,敗也差點就敗在這四個字上。」
團結起來的陸家無疑是強大的,但從內部毀起來也特別輕易。
厲天闕聽著,冷嗤一聲,「行了,你就說你在擔心陸公業還是陸景然,我又不笑你。」
講那麼多似是而非的做什麼,還跟他裝。
「……」
楚眠轉眸,對上他深邃而銳利的視線,頓時有種被看破一切的窘迫。
她深吸一口氣,最後承認,「我不想陸景然死。」
「看出來了。」
救人的時候多積極。
厲天闕冷哼一聲。
「……」
楚眠低下頭,看著自己腳上的鞋,沉默半晌道,「今天她打我的時候,我感受特別奇怪,我不覺得討厭,我反而……覺得被關心到了。」
第一次感覺到親人的關心,歇斯底里的那種關心。
她想,陸景然當時大概和厲天闕想的一樣,明明她救了他們,卻都在那一瞬間恨死了她。
那種恨……其實是震動到她的。
以前她從未體會過。
說完,她又自嘲地笑了下,「我這麼想,是不是挺賤的?」
明明決定好了不和陸家有任何關係,卻還是會為陸景然所動。
厲天闕低眸看她一眼,見她在唇上咬出一抹白,難聽的話講不出來,只道,「要看手術室就在那裡。」
手術室又不會飛。
楚眠抬眸看他,「你不阻止我?」
他不是不喜歡她和陸家扯上關係麼。
「我阻止你就會不看,就會跟我立刻離開這個破地方?」厲天闕面無表情地道。
「會。」
楚眠不假思索地道。
「……」
沒想到她會是這麼迅速而堅決的態度,厲天闕反倒被她弄得沉默了,定定地看著她,薄唇抿成一線。
楚眠抬眸看他,一雙眼睛極為乾淨,靜靜地等著他幫她做一個決定。
白淨的臉上就寫著兩個字:依賴。
嘖。
煩躁。
厲天闕有些不爽地呼出一口氣,將放在褲袋裡的手伸了出來,「給你。」
楚眠低眸,只見他手裡拿著一個銀制的長命鎖,上面還沾著斑斑的血跡。
「陸景慧拿給我的,說是陸景然做手術都緊抓著不放,被硬掰手指取下來的。」
厲天闕冷冷地道。
陸家的這位大姑娘精得很,不敢逼到楚眠面前,就瞄準了他下手。
長命鎖送到他手上,隨便他給不給。
「……」
楚眠看著怔了怔,好一會兒才從厲天闕的手中拿過去。
長命鎖上全是血,指印印得很深,她都能看到陸景然的指腹紋路,一圈一圈。
她轉動長命鎖,只見上面刻著一個「霧」字。
霧。
這個字似乎被常年撫摸,痕跡都被抹平了。
楚眠隱隱能感覺到,陸景然並不如她想像的那般不堪。
想了想,楚眠握著長命鎖轉身朝臨時手術室的方向走去。
她穿上防護服走進手術室,在一旁陪了手術的後半程。
陸景然靜靜地躺在那裡,雙眼緊闔。
「小霧來了,她陪著你呢。」
陸景慧站在手術台邊,在陸景然耳邊輕輕地說了這麼一句。
陸景然的眼皮跳了跳。
片刻後,她的心跳逐漸跳回生命線,血壓漸漸平穩。
……
手術很成功。
陸家所有人都被救了回來。
接下來最要緊的事就是陸老爺子。
眾人圍坐在大廳里,個個神色沉重,陸晴的父母和曹婉也拖著病體坐下來。
所有人都看向坐在一旁的楚眠,仿佛她現在才是陸家的主事人。
「如果不將蠱蟲取出,老爺子是不是能撐久一點?」
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來。
所有人轉頭,陸景慧扶著臉色蒼白的陸景然走進來,陸景慧換了一件長裙,整個人的氣質大變樣,端莊優雅,有種沉澱後的獨特韻味。
陸景然從手術台下來才休息了一晚上,人還虛得特別厲害,一手一直捂著傷口。
從踏進來後,兩人的視線就落在楚眠的身上。
楚眠看向她們,陸景然立刻強撐起一些精神,站直一些,不讓自己露出疲態。
「這邊坐。」
陸雲堂連忙站起來,上前幫忙扶著陸景然在一旁坐下來。
楚眠坐在那裡,淡漠地開口,「蠱蟲不取,老爺子就會像現在這樣如行屍走肉一般活著,是能多耗一些時日,但耗到油盡燈枯時,他無法再和你們說什麼了。」
也就是蠱蟲不取,老爺子無法清醒。
「姐,既然你清醒了,就由你來做決定吧。」
陸雲堂站在一旁,看向陸景慧。
是讓老爺子多活一些時間,還是讓老爺子體體面面地留下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