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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野再一次瀕臨黑暗,恍惚間零散的畫面和聲音從記憶中又一次浮現出來。
「垃......圾......」
「記......住......」
有人在說著什麼。
綱吉再一次對上了那雙由血構成的眼睛,於是下一秒,視野里由記憶構成的畫面立刻潰不成軍,他聽見在路斯利亞攙扶下爬起來的XANXUS嘶啞的聲音:「———開心嗎垃圾,我和第九代並不是父子的事實讓你開心了嗎!」
近乎嘶吼的話語衝擊的綱吉下意識跟著搖頭,他想要說什麼,但是記憶中的聲音突然與現實混淆在一起,不停喧鬧的嘈雜的聲音讓他的頭疼的厲害,不斷閃回的畫面讓他幾乎分不清現實與記憶。
綱吉好像聽見了奈奈輕柔哼唱的聲音,又看到了九代目慈祥的臉,他聽見夥伴們不可置信的驚呼,也看到了還是短髮的斯庫瓦羅在與XANXUS說了什麼後沉默的垂下了眼。
「記......住......彭格......必須......」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般的難受過了,綱吉不知為何,他突然很想記憶中那一雙雙溫暖柔嫩的小手,他非常非常的想夜晚睡前篝火旁的嬉鬧,還有最為柔軟的白色的尾巴的觸感。
啊啊......綱吉捂著腦袋渙散的想,他們多久沒有見過了?
隨著某種格外熟悉的,只存在於記憶中的刀鞘的一聲嗡鳴,綱吉猛然大口呼吸起來,被驟然清洗過的視野邊緣還帶著一層恍惚的白。
綱吉怔怔的喘著氣,剛才紛紛擾擾的一切好像靜悄悄的遠去了。
他格外恍惚的看著XANXUS滿是血腥氣的眼睛。
「你在同情我嗎,垃圾?」
對方血紅的眼底滿是惡意,癲狂的笑容出現在他滿是傷疤的臉上,像是從漆黑的地獄中一步一步用著血與恨爬出來的惡鬼。
綱吉瑟縮的看著對方一字一句敘述不堪回首的過去,其中蘊含著不為人知的悽厲與決絕讓綱吉害怕的想要後退。
他看著男人癲狂的樣子,像是一團將要燃盡的大火,洶湧,暴虐,像是把壓抑的生命力一瞬間釋放出來,熾熱的去吞噬周遭的一切。
「———我甚至還不如那些垃圾們,那個該死的老頭子從一開始就沒想讓我成為繼承人!」
綱吉的耳邊突然響起了奈奈的聲音:「乖哦小綱,快好的傷口要聽話不可以去碰哦,身體好不容易在工作呢,這時候傷口被撕裂的話可會超級超級痛的喔。」
那團暴虐的火在燃燒著自己,就好像在把什麼推上絕路。
「不要說了......」綱吉喑啞出聲。
手套變成了毛線狀態,額頭上的火焰消失,綱吉金紅色的眼眸一瞬間回到了暖棕,於是被死氣模式加固的冷靜狀態一下子崩潰,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不要說了......XANXUS哥哥啊」
......哥哥。
在眼淚已經模糊視野的時候,綱吉突然想起了什麼。
他想起了他終於要被爸爸接回家的前一天晚上,一向對他看著很冷漠的哥哥破天荒的來到他的床邊,綱吉記得他把自己從睡夢中喚醒。
對方眼睛的顏色暗的像是凝固的血,綱吉記得對方先是很少見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然後那寬厚的掌心一路向下,在喉嚨的位置慢慢施力。
小小的他有些害怕,但也只是一點而已,他更奇怪的是為什麼一向熱乎乎的哥哥手冷的像塊冰。
「你記住垃圾。」
綱吉仰著頭,艱難的小口呼吸著,對方的手扼的他有些痛。
他看著對方肩上裝飾用的羽毛被風不斷拂到臉上,像是臉上不斷留出的血,XANXUS的聲音嘶啞、低沉,激烈的情感被濃縮在義大利南部寒冷的夜晚,而綱吉並不太懂。
「沢田綱吉你記住。」
綱吉看著對方壓低身體,他垂下的眼睛牢牢對準他的,猙獰的面容有點像貝爾哥哥給他講的惡鬼索命的故事,這讓綱吉終於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他發出了已經嘶啞但還是格外響亮的哭聲。
在大門被一腳報廢,斯庫瓦羅提著劍衝進來破口大罵的前一秒,綱吉聽見了對方混雜著強烈情感的像是告別的最後一句:
「彭格列必須是最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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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綱吉泣不成聲,在這個有著傾盆大雨的夜,他看著對方的臉回答了晚了許多許多年的話。
少年的眼淚混雜著雨水滴答滴答的掉,他隔著雨幕望向很多年以前曾是他最為重要的人的漆黑的影,痛恨人為什麼要做出選擇,為什麼要長大。
人為什麼成長的標誌就是被逼著做出選擇?
他不懂也不願意去想,綱吉帶著哭腔,看著對面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了,哥哥啊———」
對方肯定是懂他這沒頭沒尾的一段話的,因為他看到了
血紅的眼底濃烈的惡意被滿足之後的暢快。
於是綱吉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在心底破口大罵對方就是個惡劣的巨嬰。
反正塵埃已定,他泄憤似的直接倒在地上閉上了眼。
一瞬間,他就陷入了漆黑的睡眠。
綱吉在有著奇怪嘈雜的夢境中感受到了自己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帶著熟悉氣味的床鋪讓他的思緒前往了更深層的地方,他感受到了寬厚手掌輕輕拂過他額發的溫暖觸感,以及帶著輕柔笑意的一句:「晚安,綱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