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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無法呼吸。
綱吉顫抖著把自己蜷縮的更緊一點,濕透成一縷一縷的髮絲黏膩在他的臉上,更襯的那張臉白如死灰,全然沒有一丁點血色。
篤篤篤————
低沉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綱吉如同驚弓之鳥一般狠狠顫抖兩下,被血絲覆蓋的眼球死死盯著房間的門,妄圖用視線灼穿整個木門。
「小綱,你還好嗎,媽媽我要進來了喔。」
綱吉不知道該不該慶幸來的人是奈奈。
「你還好嗎?」奈奈無比擔憂又關切的問,她略有些著急的看著綱吉明顯離正常還有段距離的舉動。
綱吉空洞洞的看了她一會,迅速回答道:「我沒事啊。」
奈奈擔憂的看著他,放下了一看就是剛熬好的放在托盤上的粥,她慢慢向著綱吉走過來,柔軟的手掌撩起了濕透的額發,覆上了綱吉的額頭。
「糟糕,你燒的好厲害!」奈奈擔心的看著兒子燒迷糊的臉。
綱吉睜著渙散的瞳仁看著奈奈虛散的影,眨眼也蓋不去一條一條的血絲,他為奈奈手掌的溫度而瑟縮了一下。
「我沒事.......」他含含糊糊回答,「只不過有一點不太舒服而已......」
「我可不這麼覺得!」奈奈嗔怪的念了他一句,但手上還是心疼的讓兒子躺平,扯開了幾乎被纏死在身上的被子,坐在床邊順了一下兒子的額頭後,奈奈無奈的向著窗台的方向走去。
「要開窗通風啊你......為什麼要拉窗簾呢?」
走開的奈奈沒注意到兒子瞬間又把被子裹了回去,恍惚的瞳仁猛地開始緊縮。
「不要————!!!」
奈奈為那驟然響起的可以稱得上是悽厲的嘶喊驚恐的條件反射鬆了手,被撩起一角的窗簾又垂落了回去,反射著光的玻璃只出現了一瞬。
「怎、怎麼了嗎?」
奈奈還維持著剛才被驚嚇的餘韻,她扭頭卻看見了......狀態似乎比她更處在受驚中的兒子。
綱吉坐了起來,裹起的被子松松垮垮半掛在他身上,露出了裡面幾乎濕透的棉質體恤,他大喘著氣,寡淡的嘴唇開合不斷,冷汗又一次濕透了他的臉頰,正順著鼻尖滴落下來,綱吉畏縮著驚恐的看著奈奈,滿是血絲的眼睛裡是濃到要溢出來的驚懼。
「沒事啊。」綱吉嘴角緩緩扯出一個毫不對稱的弧度來,整個人的神情看著極為恍惚,慘白的光從頂上在他臉頰上落下了斑駁的影,他的瞳仁亮的嚇人。
「不要拉開窗簾。」綱吉再一次重複,喑啞的嗓音聽著有著滲人。
「我只不過有一點中暑而已,沒事的媽媽。」
這麼解釋的綱吉已經考慮不到奈奈可能問「中暑為什麼要把自己裹起來為什麼不能拉窗簾」之類的問題,他現在滿心滿眼只求維持原狀。
「我真的沒事的,媽媽。」
奈奈半信半疑的看著他,在綱吉的連番催促下沒有再次選擇拉開窗簾,她輕手輕腳打開了空調把室溫調整到了適宜的溫度,捋著兒子汗濕的額頭她再一次擔憂的問:「不用去醫院嗎?」
綱吉微弱的搖了搖頭,他看著奈奈虛弱的笑了起來:「我沒事的,只是最近不太舒服,繼續休息就好了。」
奈奈選擇相信兒子,在餵了兒子小半碗粥後看著兒子放鬆下來的身體,她輕手輕腳走到了門外,臨走時她不放心的叮囑:「媽媽我要出去一趟,有不舒服的話等我回來就去醫院。」
「好的,媽媽。」綱吉衝著她笑。
奈奈走後,寂靜又重新占領這個房間。
綱吉顫抖著又把自己蜷縮成一團,他抖得更厲害了。
他渙散的視線不自覺移到了窗台的方向又頃刻間挪開了頭。
呼出的氣息都帶著捎不去的驚恐,綱吉在盛夏的季節心下冰冷如海。
他靜靜又渙散的想著,他完了。
就在剛才,就在奈奈掀起窗簾的剎那,哪怕被藏起來的玻璃只出現了一瞬間,綱吉也從那上面一閃而逝的反光中看到了那個血紅的模糊不清的虛影。
他跟上來了,他纏上自己了......
綱吉痛苦的回憶著,好像就自那天開始,他從任何一個能反光的角落,都看到了那個揮之不去的血紅的影子。
一開始綱吉安慰自己,他只不過最近總是會恍惚,沒休息好而看見的幻覺而已,畢竟媽媽就什麼都沒發現。但是漸漸地,無論綱吉如何讓自己休息與放鬆,那個身影都如同一束點燃他神經的火苗,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陷入了越休息越疲憊的惡循環中。
鏡子反映的影響總是最清晰的。綱吉不太記得某天他洗漱時一抬頭看到鏡子裡那個清晰的翻滾著血霧還在滴滴答答流血的虛影時是什麼反應的了,他可能尖叫了,也可能磕到了頭,畢竟影子就在他的身後,一隻流著血貌似在腐爛的手正要拍上他的肩膀,濃郁到讓人作嘔的血腥氣讓綱吉的頭腦發暈。
其二就是玻璃類的東西。綱吉現在已經不出房間了,畢竟他總不能把家裡所有的玻璃都遮蓋起來。他到現在還能回憶起全身無時無刻都仿佛被監視的錯覺,玻璃類的製品太多了,綱吉一抬頭,他發現浴室的玻璃上倒映著流血的影子,它滴落的血污在地上拖得老長。綱吉拿起玻璃杯剛要喝水就看見倒影上一隻腐爛的手正向著他頭頂的方向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