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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注意到我在觀察他,卡爾霍克利嫌棄地擰著眉頭,某種難受的情緒讓他的小動作更加明顯。他伸出手指挨了挨嘴唇,順便要輕輕咬了一下。當然他很快就意識到這種動作很不成熟,假裝若無其事地仰頭讓手摸過領子上的真絲蝴蝶結。
跟只被踩了尾巴的高傲禿毛孔雀一樣。
底層甲板貨艙區沒有電梯,我們往上走的時候必須找到來時通道的樓梯。可能是時間接近深夜,所以經過底層走廊的時候沒有看到半個服務生,老貴賓犬偶爾會停下腳步,因為這裡的走廊通道四通八達,時不時一個轉彎就能看到三條通往不同地方,可是外部白色鑲板與那些露在在外面的輸氣管道卻驚人的一致。
卡爾霍克利在經過第三條岔道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不耐煩地抱怨:「北愛爾蘭那群動不動就鬧獨立的該死工人,非得將這艘船造得這麼複雜嗎?」
剛才你跟你家老貴賓犬下來的時候怎麼不抱怨,我悶不吭聲地低頭,雖然知道怎麼到達上層甲板,但是我寧願花大半夜在底層甲板夢遊。
「艾米麗小姐,你看起來對這裡很熟悉的樣子,我想你會知道怎麼到達D層甲板的餐廳。」老貴賓犬突然想起還有我這麼一個大活人,他看起來完全不覺得他們主僕倆迷路,而且還需要一個女人來帶路是很丟臉的事情,所以他更加不要臉地低沉著沙啞的聲音,用一口英格蘭口音的英語陰險地威脅我問道。
生長在尊老愛幼的社會,自認還算心地善良的我,第一次這麼想蒙布袋拳毆這個熊老人。
「你知道?那就快點說,就算你道歉了還是得坐牢,你跑不掉的。」卡爾看起來是被這個迷宮一樣,而且沒有半點金碧輝煌的鬼地方逼得團團轉,他跟我說話的模樣就像我是他家工廠的可憐工人那樣活該被他削。
熊孩子。難怪這兩個貨能那麼合拍,簡直就是二十世紀最討人厭沒有之一的雙熊組合。
「我不太確定,下來的時候光顧著跑了,也許我們可以站這裡等一等,或者會遇到這裡的服務人員。」我朝洛夫喬伊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還禮貌地提了提裙子,以顯示出我柔弱可愛孤苦無依被他們迫害到認不清環境的可憐樣子。
「等到什麼時候?哼,就算它是鐵達尼號,也無法證明船上的工人不會偷懶,搞不好那些笑得彬彬有禮其實只是想要錢的服務生,現在正在三等艙裡面呼呼大睡。」卡爾厭煩地揪著眉,雙腳有點外八步地站著穩定身體。他看起來至少沒有剛才那麼呼吸困難,手從腰部挪開,死死地抿著嘴唇,鼻唇溝都被他抿出來。
「也許霍克利先生可以拿美鈔砸走廊牆壁,然後牆壁後面的鉚釘鋼板會崇拜地蹦出來告訴你該往哪裡走。」我很無聊地在旁邊提意見,非常希望看到這個金錢萬能論的傢伙真拿出錢來砸甲板。
「你說什麼?拿美鈔砸走廊牆壁?」卡爾似乎聽到什麼奇怪的通話,他勉強露出一個嘲諷的冷笑,「真是個毫無創意的玩笑,你該去學習一下怎麼高雅地幽默。或者你是提醒我,你帶路必須要給你小費。」他自認非常高雅地嘲笑我,然後伸手從燕尾服裡面的口袋掏出一個漂亮高貴的煙盒,打開盒子拿出一根香菸叼在嘴上。
看起來我踢的兩腳他終於完全緩和回來,已經有力氣製造二手菸來污染世界了。
他叼著沒有點燃的煙,手摸摸自己的口袋,又摸摸褲子的口袋,神態有一刻的茫然,似乎在回想自己的打火機或者火柴盒跑那裡去了。接著他回過神,對洛夫喬伊挑挑眉,似乎在示意他過來點菸。
在看走廊通道,剛轉頭過來洛夫喬伊只聽到卡爾的話,並沒有注意到他嘴上的香菸。所以洛夫喬伊非常有大富豪管家的狗腿子慷慨氣派,手一伸從自己的西裝內袋裡掏出張美鈔,啪地拍在我手上,接著他乾淨利落地命令:「帶路。」他以為這是卡爾的意思,動作收得很漂亮。
我一時有些遲鈍地看著自己手裡的十美金,這個年代十塊錢能買什麼?可以到百貨商場買兩套衣服,或者可以買一個十塊錢的手搖電話,對了,最便宜的小提琴也不過五六塊。
看來鐵達尼號上的小費真的很好賺,算上那不在我身上的三十塊美元,我什麼都沒有做就已經賺到四十塊了,買張這艘船的統艙船票,還能剩下一套衣服錢。
卡爾空叼著煙,一臉莫名其妙地眨眨眼,然後他回過神來懶懶地掀起下垂的眼皮,差點就翻起白眼將笨蛋或者白痴這種詞給吐出來。接著他伸手拿下嘴裡的香菸,用手背敲敲走廊的白色鑲板,用一種跟老貴賓犬相似的語氣下令說:「快點帶路,我可不想整晚都在這個鬼地方徘徊,小偷不是最擅長觀察環境的嘛。」
我……慢慢合上手掌,用一種柔軟的力道將那張十塊錢一點一點,狠狠掐住。或者我該去買上兩把最便宜的小提琴,然後一人一把將眼前這兩個傢伙爆頭。見過目中無人,但是目中無人成這樣的,簡直就是珍稀動物。
我深呼吸一次,緊跟著抬頭微微仰起下巴,笑容可掬地對眼前這一老一少的混蛋說:「好的,先生。」
☆、第20章 追逐
我們是從鐵達尼號的貨艙里走出來的,也就是說我們距離船頭很近,貨艙上面應該是三等艙,其實只要看見樓梯往上理論我們是能看到三等艙的人的。但我為什麼要給他們選擇一條正確的道路呢?我笑容不變地選擇一條走廊不斷往前走,見鬼去吧,大家一起迷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