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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什麼,我讓人拿來給你玩。」卡爾換個坐姿,身體往後靠輕鬆地雙腿交疊,笑容親切地對我說。
「我想練舞。」睡好覺吃完飯,我感覺身體現在體力還不錯,不想浪費時間坐著讓身體荒廢。
「練舞?不,我讓人給你拿些書,你認識字嗎?」卡爾直接否認我的話,仿佛他的問話只是客氣,然後直接就要幫我決定娛樂方式。
「我說不認識你就讓我練舞?」我懷疑地看著他。如果他說是,我會立刻將法語英語外加中文忘光,馬上變成文盲。
「我可以教你識字,不然我教你看畫,還有音樂鑑賞。」卡爾自信滿滿地用筆戳著自己的工作文件,也不怕將百八十萬戳沒了。
將畢卡索踩在腳下踩成幾段的傢伙,我可不敢讓他教我看畫,還有音樂鑑賞?這玩意真不需要他來教。
所以我又試著跟他溝通,「我不會打擾你,我會到甲板那裡練習,你可以專心工作。」
「先學習一些基本的詞語好吧,這對你有好處。」卡爾聽而不聞,可怕的自言自語幫人決定未來的毛病又發作了,「下船我會為你請老師,你需要這些。」
我耐著性子跟他溝通,「我想不需要這些,我不會打擾到你。」
「或者我先讓人給你送些食物,你喜歡茶嗎?」他問是這麼問,下一秒就自己決定,「你會喜歡。」
多麼恐怖的自動屏蔽本領,我試著說:「我自己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你不用為我決定。」
「要不我教你下棋。」
要是有盤棋去真想糊他一臉,這貨根本聽不懂人話,任何跟他計劃不符合的東西他通通都不聽。我認命了,懶得跟他交流,哪個女人受得了這種男人。頭痛地用手撫摸額頭,我還是繼續發呆吧。
可能是我的樣子頹廢得太明顯,卡爾有些訕訕地停止自己的念叨,他試著讓筆不要老是戳那些文件,改為慢吞吞地畫線。畫幾條線就不明顯地看我一眼,我被他看到背後起一層寒毛。這跟我上台表演時觀眾的眼光不一樣,很黏糊,感覺跟痴男怨女的那種抑鬱症的感覺一樣。
他就不能正常點嗎?
被他看到受不了,我從椅子上站起來,往門口走去。身後那貨立刻站起身,還提高聲音質問:「你要去哪裡?」
簡直就是牢頭,基本我走哪他都要跟著,這個年代的男人養情婦需要這麼拼命嗎?我扯扯嘴角,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回頭對他說:「我要上廁所,你也要跟著嗎?」
卡爾被我的話噎到,他動作僵硬地坐回椅子上。我繼續往前走,可還是能敏感地感受到身後那種有如實質化的視線,黏糊糊的,跟蜘蛛絲一樣的顫慄感,很可怕。
好想弄個刷子什麼的,將身體刷一遍,看能不能將這個傢伙的視線給刷掉。
走到起居室的時候,早上的陽光從私人甲板那邊一路鋪進來,變成金色的氈毯。我看一眼身後,卡爾並沒有跟上來。也是,他要是連女人上廁所都要跟,我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心理變態。
自如地將鞋子脫掉,直接赤腳踩著滿地陽光走到甲板上。然後開始一些簡單的暖身運動,動作很慢,把握自己的呼吸。我聽到自己的呼吸與甲板窗外海洋的氣息融為一體,壓肩,甩手,下腰。仿佛回到小時候的基礎訓練課,一絲不苟,你只聽到自己的呼吸聲與骨頭細微的響動。
我面對著窗戶外的海洋,陽光照在臉孔上,溫暖了我的眼睛與嘴唇。汗水從額頭上滑落到下頜處,我無動於衷地將重心移到右腳,背脊伸展,自然地呼吸,左腳向上抬起,薰衣草色的裙擺順著我的小腿往下滑,跟墜落的紫色花瓣一樣。
在左腳過頭的時候,右腳腳尖也跟著踮起,手臂肌肉放鬆地向上與抬起左腳形成呼應。這是一個美麗的舞蹈姿勢,寬大的裙子也順著這個動作而變成一個華麗的形狀,如同怒放的花朵。
我不喜歡軟綿只追求美感的動作,柔軟的外殼下,堅韌的力量才是我所追求的東西。
仰頭看著上面自然垂落的手指,我慢慢地收回動作,左腳重新回到地面上。然後放緩呼吸,打算休息一會再繼續。結果視線餘光瞄到旁邊有人,眨掉眼睫毛上的汗水,我轉頭看到卡爾靠在甲板門邊,他咬著下唇,用一種令人窒息的眼神凝視著我。
說實話,被一個只認識兩三天的男人用這種目光看著,我只感覺到驚悚。
他的眼神帶著某種病態的執著,而我根本不知道這種詭異的執著來自哪裡,這種牢籠一樣的目光真想讓人戳瞎他。
用手拍一下裙子上的褶皺,估計露絲不會想要我穿過的裙子,我並不打算在卡爾那種陰森森的視線下繼續練習,鬼知道他看到我露大腿又在意淫什麼。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什麼現代舞?」卡爾並沒有走過來,而是靠在門邊,歪著頭疑惑地問我。
「踮腳尖這個動作是芭蕾舞。」現代舞一開始就是從芭蕾舞中掙脫出來的,伊莎多拉脫掉芭蕾舞鞋的束縛,從此舞蹈界的革命轟轟烈烈地開始了。
「這不是芭蕾舞,你沒有穿舞鞋,而且你看起來很輕鬆。」卡爾已經不接受我明顯的忽悠,他走到甲板上,然後坐到藤椅上,用手扯一下旁邊的綠色棕櫚樹。
真不知道這棵樹哪裡得罪你了。我覺得跟他解釋舞蹈這玩意,他應該不會有興趣,那些關於自由,夢想,信仰之類的玩意又不像鈔票跟黃金那麼惹人喜愛。最後我還是保守地告訴他,「現代舞跟芭蕾舞有些不同,它更多的不是追求美感,而是追求自身。比起整齊劃一,它最需要的是你自己內心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