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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是,你根本不可能想到這船在四天後會沉。
腦門磕壞了才下船,這絕對是傑克道森的決定。
我發現當我找到男主角後,惡劣的局面依舊沒有任何轉變。幸運的是他還沒有遇到命定的女神,不然他留在船上的唯一理由就變成了,他戀愛了,哪怕他知道四天後船會沉,他也要賴在這裡與夢中情人共存亡。
露絲,露絲,我得遏制住自己想衝到上等艙想去看看女主角的衝動。上了泰坦尼克竟然沒有見到一起在船頭迎風而行的男女主角,真是讓人扼腕的遺憾,可惜我是永遠都趕不上那個畫面了。
傑克放下一隻鞋子,又開始脫另外一隻鞋子,他單腳不太平穩地往後跳了兩步,一邊跳一邊說:』「你口音不太像是英國人,希望你不要介意,難道你的家鄉也是美國。」
我來自中國,要不要我蹦出幾句中文順口溜給你聽。
「不清楚,我也許就是個流浪漢。」我心不在焉地說,用不太友好的目光審視著傑克無法保持平衡的身體,就仿佛我那苛刻的舞蹈老師拿著教鞭在我身後罵人的挑剔。
「流浪漢?」傑克光著腳站立起來,他將鞋子放在我旁邊,然後靠著白色的欄杆。風從他身後吹過來,我看到他眼神遙遠地往泰坦尼克巨大的煙囪那裡望去。「我也是,也許今天我在船上流浪,一個星期後我將繼續在紐約街頭流浪。誰知到下一秒你的人生會遇到什麼,要是我不上鐵達尼號,可能我現在會去貝爾法斯特,繼續在英國到處遊蕩。」
你還是繼續到英國法國還是德國去遊蕩吧,如果真是想念美利堅想念得緊,就努力去當幾個星期的苦工,再去買冠達那邊郵輪的船票,白星家的輪船跟受到詛咒似,沒幾艘有好下場。
「就像有人說的,你人生的下一秒裝在盒子裡,如果你不解開時間的緞帶,你永遠看不到裡面裝的是什麼。」我將口琴放到那雙鞋子旁邊,口袋裡的肖像畫隨時都在提醒我,該下船了,這就是盒子裡的下一秒。
「這比喻聽起來很有道理,說了等於沒有。」傑克笑著看了我一眼,他的目光平等溫柔,態度顯得很親切隨和。
「當然,廢話總要有些裝飾品才顯得打動人心。你一定很奇怪,我是怎麼搭上鐵達尼號的,我身上看起來可沒有一個子。」我攤攤手,破舊的外套,光著的雙腳,這種摸樣出現在豪華郵輪的甲板上簡直是不可思議。
「我可不比你富有多少,我口袋裡……嗯,只有幾個硬幣。」傑克若有其事地掏口袋,他一臉嚴肅地說:「我大概還有一美元六毛錢的財產,加上一件外套,一雙鞋子……不,我現在也是光腳漢子了,鞋子是你的。」
鞋子還是你自己穿吧,要是無法說服你下船,難道你還打算光著腳去追我曾經的女神?
「我其實跟人打了一個賭,然後我贏得一張船票。」我低頭,伸手撓撓自己腳背上的污跡,邊努力裝出興奮的語氣將這個謊話說得專業點。
「打賭?你贏得了一張船票,泰坦尼克的?」傑克驚奇地提高聲音問,接著他愉快又覺得不可思議地說,「我也是,打賭贏的,一共兩張。我們要去美國了,艾米麗。」
「真是幸運兒。」我假惺惺地讚嘆,恨不得將那個輸掉船票的蠢材按到鐵達尼號的輪船底。
「幸運兒。」傑克豎起大拇指,簡直就是樂天派的最佳代言人。
「要不我們倆來打個賭?」我突然問,語氣帶點不經意的玩笑意味。
「打賭?」傑克疑惑地重複一次,接著笑意從他眼裡泛出來,他熟知這些事情。「這就是你所謂的下一秒永遠不知道自己會遇到什麼嗎?我可沒想過自己能跟一位美麗的小姐打賭,賭什麼?撲克牌。」傑克大大咧咧的,他完全不在意我這點小把戲,可能他已經看出我的緊張,可是為了緩和我生澀的謊言,他還是順著我的話往下說。
我可不會感謝他的好意,因為幾天後就輪到他來感謝我。
☆、第6章 站立
我習慣性地深呼吸一下,這似乎已經成為我永遠的標誌性動作。每次需要解決什麼事情,或者在上舞台前,我都會這樣死抿著唇瓣,半垂下眼瞼,深深地呼吸。
我可以聞到海水與船身還沒有完全散去的油漆味道。呼吸的力量開始讓我疲憊的肌肉復活,身體如深夜時分正在安靜開放的海棠花,發出細微到無法聽到的聲響,骨頭在跟隨著進入的氧氣而甦醒過來。我輕盈地站起身,將雙手放到口袋裡,冷著臉挑釁地回應,「這太簡單了,我做個動作你絕對做不到,賭不賭?」
傑克好奇地看著我,好像要將我從裡到外給透視一遍,他攤攤手,「好啊,賭注是什麼?」
「明天泰坦尼克會停靠在昆斯敦港口搭載愛爾蘭乘客,輸的人就上岸。我們之中一個人能兩次贏得同一張幸運的船票,不是嗎?」我開始輕鬆地原地跳著碎步,腳踏實地的感覺給了我信心,我的腳已經在尋找節奏感。
「這可是個大賭注。」傑克為難地皺起眉頭,他學著我雙手插到口袋裡,在原地猶豫地走了幾步,接著沉思幾秒後吹了聲口哨,「賭了,人生就是一盤賭局,祝我好運。等等,無論是我們誰上岸,這個賭注都很損人不利己。」
遇到我就是你此生最幸運的事情,請相信這個賭注利人又利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