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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點就忍不住破口大罵,卡爾憤怒地打算推開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傢伙時,對方眼神一變,那種非常有生命力的淺綠色變得特別凌厲,接著他感受胸前一緊,一縷金黃色的長髮被他的懷表鏈子卡住,剩下的一些長發還垂落到他臉上,這讓他有種將這頭非常符合他審美觀,卻長在一個該死的黑色老鼠身上的頭髮給剪下來的衝動。
沒等他反抗,那個將他撞到的傢伙就伸手用力抓住那縷被卡住的長髮,直接揪斷。接著他腹部突然傳來一陣劇痛,一隻手非常用力地碾壓住肚子最柔軟的地方,他腸胃裡的早餐差點沒給碾吐出來。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表被對方抓了就跑,等到他在侍從的攙扶下起身,那個強盜已經鑽入人群里。
光天化日之下,他就這樣被人搶劫了?
該死的英國佬,該死的北愛爾蘭獨立,該死的犯罪分子。
卡爾捂著肚子恨不得親自開車將那個金髮綠色眼睛的黑老鼠給撞死,他……還是她竟然讓他這麼丟臉。
露絲在另外一輛車子下來,她丰韻十足的身材包裹在巴黎最著名的時裝設計師所裁縫的衣服里,紫色的緞帶寬檐帽下,眼神冷淡得毫無波瀾。她手持精巧的同色遮陽傘,疑惑地看向捂著肚子的卡爾,禮貌詢問:「你怎麼了?」
耳邊卻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吶喊聲,「別上船。」
等到露絲轉頭去尋找這個聲音來源時,只看見碼頭喧鬧的人流,然後她輕抬起頭,露出遮陽帽下那雙深綠色的眼眸,一艘巨大嶄新的郵輪就這樣走入她的視線里。
TITANIC。
卡爾連忙收起自己齜牙咧嘴的不雅形象,挺直身板,來到露絲身邊,故作淡定地說:「我沒事,看來我該會一會負責碼頭事務的檢察官,他們該把這裡搞好一點。最好修一條能分級的長路,將這些平民都隔離開。」
「你該讓他們把路都建到天上去,這樣你就能永遠都不用見到你眼裡所謂的平民。」露絲忍不住譏諷他一句,然後伸出手扶著司機的手背,重新上了車。門立刻關上,將卡爾莫名其妙的表情關在外面。
卡爾看著自己的未婚妻又耍性子,他有些生氣地奪過洛夫喬伊幫忙拾起來的文明棍,過度用力讓肚子上的隱隱作痛明顯起來,他連忙捂著肚子四處張望。那個該死的強盜,賊,死老鼠……別被他抓到,不然將她送到監獄裡服刑一輩子。
看設計圖跟身臨其境總是不一樣,卡爾參觀完自己豪華套間的私人甲板,又看了一下房間裡的裝飾,無論是喬治風格的家具,還是大浴缸都讓他覺得票價沒有白花。一切都那麼完美,除了露絲拿出來裝飾的那些奇形怪狀的畫。乘著他未婚妻去換衣服,卡爾特意走到房間裡,仔細觀察一下那個所謂的畢卡索還是莫奈的畫作,到底有什麼魔力讓她傾倒。
看了一會後,他頭痛地別開眼。畫的什麼玩意,如果那個叫莫奈的畫的還看得出來是什麼,畢卡索的簡直就是一團糟的垃圾。真是奇怪而無用的品味,卡爾裝作若無其事地離開那些難看的畫作,假裝自己從來沒有研究過這些掉價的玩意。
看到畫,他又想起小時候的那副少女畫,長大以後他才發現自己的審美觀似乎被那副畫作影響得很深。所以他選擇了露絲,因為露絲綠色的眼睛很美,比那些怪誕的畫作美多了。
綠色的眼睛,碼頭上那雙淺綠色的眼睛突然撞進他大腦里,卡爾連忙將那雙眼睛甩出自己的腦海。那個小偷!
晚餐在七點,D層中央的豪華大餐廳里,他下午跟男爵夫婦在A層的棕櫚樹餐廳里共進下午茶,然後相約晚餐一起吃。卡爾對於這些交際遊刃有餘,他總是能用最快的時間跟同等地位,或者那些受到皇室寵愛的貴人打成一片。
出問題的永遠不會是他,可是他好像找了一個老出問題的未婚妻。等走到餐廳,才發現先進電梯的露絲根本沒有進餐廳。他在餐廳門口低咒一聲,然後對通行的女伯爵抱歉地告退,轉身就氣勢洶洶地往大樓梯上走,他的僕人已經來報告,露絲往船尾的上層甲板走去。
做為他未來的妻子,連社交晚會都不來參加,簡直是任性。他氣憤地走向散步甲板,一眼就看到露絲站在甲板的欄杆邊,她身邊還站著兩個鐵達尼號僱傭的樂隊團員。一個彈鋼琴的,還有一個樂隊指揮叫什麼哈萊特。
這是他無法理解露絲的一點,身為一個很有禮節的名媛,老是喜歡跟一些根本沒有用處的傢伙在一起。
卡爾無力地將手放在腰上,在露絲後面等了一會,結果她根本不回頭,一臉專注地往下面看。有什麼好看的,下面不是三等艙的休閒區嗎?搞不好還有老鼠跑來跑去,除了一堆勞工階層的移民者還能看什麼。
卡爾走進,剛要喊她,站在露絲身邊的哈萊特突然回頭,然後朝他點下頭當招呼,伸出手做出一個安靜的手勢。這位樂隊指揮在做出這個不禮貌的手勢後,還歪歪頭,將手掌放在耳朵邊,這是一個傾聽的姿勢。
卡爾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他停下腳步,跟著往下面的甲板望過去。夕陽最後的光線在甲板鍍上一層金碧輝煌的色彩,每個人——移民者,窮鬼,男人,女人站在距離旗杆不遠處的欄杆邊,零零落落圍在那裡。
沒有人說話,靜謐得連海洋都沉默了。
就是這份安靜,讓那段略帶蒼涼的口琴旋律不斷飄遠。卡爾來到欄杆邊,將手放到欄杆上,只要集中注意力,口琴所吹奏的音符就能鑽入每個人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