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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媽媽怎麼了?」我握住她的手,嗓子沙啞地低聲詢問。
「艾米麗,你要冷靜。」露絲壓抑住自己臉上的驚恐,反而安慰我。
我覺得露絲的話不對勁,因為她的話顯然是一種鋪墊,也就是說她覺得接下來的話會對我造成巨大的打擊。可是我不認為我跟她母親有什麼牽扯,就算她媽出事難過的也只會是露絲。
「我媽媽她……襲擊了卡爾。」露絲困難地將這句話說出來,她一臉不可思議,仿佛這種事情就跟天方夜譚一樣。
襲擊了卡爾?
我有點懵,一時無法理解她的話。
什麼叫襲擊了卡爾,襲擊?
「她去找卡爾,我跟卡爾先前已經跟她說清楚了,我們要解除婚約。我以為她同意了,因為我們不必為了還債而拍賣家產,而我喜歡傑克,我喜歡他,艾米麗。」露絲似乎被嚇到有些手足無措,可是說起傑克的時候眼神堅定得可怕。
露絲喜歡傑克,當然,天經地義的一對。
可是我現在想要聽的不是這些,我狠狠抓著露絲的手臂,對她高聲質問:「你母親對卡爾做了什麼?」牽扯到傷口,這句話聽起來真是撕心裂肺。
「她用花瓶敲了卡爾的頭……天啊,她到底在做什麼?這是謀殺。」露絲嘴唇也跟著抖動,「你要冷靜。」
我要冷靜……
等一等,這是怎麼回事?露絲她媽用花瓶敲了卡爾的頭……傷得怎麼樣?現在是冷靜的時候嗎?現在是找醫生的時候!
「帶我去,還有……叫醫生。」我深呼吸,站起身拖著露絲打開房門就往外狂奔。露絲在我身後急切地說:「這件事不能鬧大,艾米麗,我求求你。」
「閉嘴。」我忍無可忍,終於出聲喝住她。
露絲頓時噤聲,她也是被這種可怕的場面嚇得手腳大亂,綠色的眸子動也不動地看著我。我忍著嗓子的痛楚再次言簡意賅地說:「帶我去,在哪裡?」
露絲終於定下神來,牽住我的手就往前快速走動,她鎮靜下來地說:「在隔壁,我媽媽的房間。」
洛夫喬伊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們走出來,他似乎想要詢問什麼,可是我們的速度太快了,幾乎沒有空理會他。出了門,白色的走廊晃得我眼花,露絲拖著我就往前走了幾步,隨手就打開一個上等艙的門,由白色轉換為上等艙房間那種木製油紅色的壁板,入門的壁爐跟隔壁並不相同,黑色的鍛鐵花藝圍繞在壁爐外面。
門關上,旁邊突然竄出一個人影,傑克一副跟上等艙裝飾格格不入的樣子將露絲攬過去。露絲焦急地說:「傑克。」
「嘶。」傑克倒抽一口冷氣,露絲才反應回來,伸手一看都是血跡。
我看到傑克手臂上有一道血跡斑斑的刀傷,可是我的注意力已經被起居室前面的場景牢牢擒住。破碎的花瓶碎片四處散開,紅白兩色的玫瑰花浸在濕潤的地毯上。但我看到的不是這些,而是玫瑰花旁邊,黑色的髮絲濕漉漉地撇在地毯上,而在凌亂的髮絲下面,是一張慘無血色的臉孔。
似乎有什麼人一直在說話,可是我已經聽不見,我的大腦一片空寂,只有他躺在地毯上如同死亡的影像。
我慢慢走過去,一種類似恐懼,卻比恐懼還要深沉的感覺讓我的手腳發抖,我輕聲呼喚他,「卡爾?」
「不要過來。」一個刺耳的聲音響起。
我終於看清楚卡爾旁邊,露絲的母親跪坐在地上,雙手抓著一把廚房用來切魚片的廚師用刀。刀上面粘著血跡,她眼神可怕地看著我,整個人處於一種非常危險,而且歇斯底里的狀態。
我看著她刀上面的血,空氣瞬間都變成擁有實質感的海水,一股冰冷從我的腳底直衝腦門,這種無法呼吸的緊張讓我產生溺死的窒息感。我突然不敢細看那個躺在地毯上的男人,我怕看到滿地的鮮血還有屍體。
「放下。」我輕聲的,如同喃語,緩慢地移動步伐,伸出手對那個危險的婦女說。
那種冰冷如影隨形,變成巨大的影子壓在我眼瞳里,導致我看什麼都是黑暗一片。我聽到自己催眠般地對那把刀說:「放下。」
放下,不要傷害他。
「我不接受。」那個神經質的女人這樣說,她激動得無法自持,盤著的頭髮簌簌地隨著她的動作而掉落下來。
「媽媽,放下刀。」露絲在我身後懇求地說,「我跟卡爾已經不可能,這是最理智的結果。」
「閉嘴,你懂什麼?這是對我們家族的侮辱,他想要就要,想不要就跟個叫花子一樣地打發我們,這是侮辱,巨大的侮辱。」魯芙手裡的刀大幅度地抖動著,她憤怒地說,「我從來沒有受過這種侮辱,這讓我以後怎麼在社交圈裡立足。」
社交圈算什麼玩意?我的接近是那么小心翼翼,臉上掛著一種平和的微笑,像是不忍心刺激到她地說:「都是我的錯,我很快就會離開他,婚約照舊。」喉嚨的痛楚已經延伸到心臟,我連足尖都在發麻。
「沒有意義了,一切都沒有意義了。」魯芙焦慮而恐懼地對我舉著刀子大聲說,「不要過來。」
「好,我不過來。」我的腳步很慢,慢到情緒激動的病人無法察覺,可是它還是在移動。我輕聲細語地對她安撫道:「沒有人會傷害你,真的。」
影子變成刀鋒,我跟踩在刀鋒上跳舞的舞者一樣,每一步移動都是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