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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侍女的衣飾是統一的藍綠色衣裙,小廝是暖棕色的短打,葉九思不缺錢,因此用的都是好料子,府中的下人自己買不起這樣的布料,因此平日裡也喜歡穿著統一的服飾,好看又舒服,身份也會明顯一些。葉九思為了方便辨認,也怕葉懷瑾認錯人,便要求他們平日如此穿戴,唯有過節或者某些時日才允許他們穿自己的衣服。可這侍女穿著這樣的裙衣,還在師父的門前徘徊不去,到底是打算幹什麼?
葉九思心裡驀然湧現出一絲不詳的預感,她腳步無聲,悄無聲息地走過去,便發現那的確是府中的侍女,一位名叫杜若的女子。杜若容貌姣好,因此本來是要給伢子賣去給一個富家老頭當妾的,湊巧葉九思去相看下人。杜若一把撲在她的腳邊誓死不從,求葉九思救她,葉九思見這姑娘不慕富貴,性格也剛烈,便心生好感,從伢子手裡將她買了下來,安排在書房裡幫她整理書籍或者磨墨,也沒有虧待她。
但此時杜若站在廊前,一身粉色的衣裙襯得她本就姣好的容貌越加嬌艷柔美,臉上畫著細膩的妝容,神情羞澀且帶著忐忑不安。她懷裡似乎揣著什麼東西,她一隻手捂著心口,似乎籠著一個陶瓷瓶子,上面畫著柔艷的血色花朵。
葉九思眉頭蹙得更緊了,終究還是開了口道:「杜若,你在幹什麼?」
葉九思平淡的聲音在杜若耳中卻宛如一記炸雷,她手一顫,啊的一聲尖叫,猛地轉過身來,但因為轉身的動作太急,她又太過驚慌的原因,那滑溜的小瓶子從她顫抖的手掌中滑出,砰的一聲砸碎在地上,艷紅色的液體嘩地灑了一地。
一股濃烈而糜艷的甜香散發而出,葉九思表情一僵,面露驚駭地掃了一眼地上的液體,目光銳利地刺向杜若。
昔日她行走江湖,師兄師姐恐她遭遇不測,雖沒有教她神農醫術,卻教了她怎麼辨別藥物,以免她著了道,中了毒。杜若手中的瓶子一碎,葉九思只是輕輕一嗅,便知曉這是什麼玩意兒。但正是如此,她才感到震驚和不可思議,但震驚過後,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憤怒便襲上心頭。
她怎麼敢!!!她怎麼敢給師父下這種下三濫的藥物!!!
葉九思身周劍氣轟然爆出,憤怒之中的葉九思幾乎沒有手下留情,驚人的威壓鋪天蓋地朝著杜若壓去。杜若登時雙腿一軟,渾身顫抖地匍匐跪地,顫聲尖叫道:「小姐饒命啊!小姐饒命啊!奴婢……奴婢只是一時糊塗!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奴婢這一回吧!」
閉嘴!葉九思氣得渾身發抖,但這樣盛怒的時刻,她仍然擔憂著對方的聲音是否會驚擾到葉英。她直接用手絹將杜若的嘴堵了,飛快地收拾起地上破碎的瓷瓶,從背包里拿出一小壇酒倒在地上,淡去那藥物的甜香,也掩蓋掉這一場荒唐。
做完這一切,葉九思君子風度盡失,近乎無理地將杜若扯了起來,提在手上,運起輕功幾個起落,飛回自己的院落里。
然而她不知曉,在她離開後沒多久,風靜雲蕭的院落里,房門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一身白色中衣的葉英從中緩緩的踱步而出,面帶惑色地面向葉九思離去的方向,嗅著空氣中的酒香,靜默不語。
葉九思回到自己的院落後,粗暴地將杜若往地上一推,扯掉她口中的手絹丟到一邊,負手而立,面無表情地看著杜若。葉九思不說話,杜若卻怕極了,葉九思對女孩子向來極好,跟她們說話的時候也沒有主人對下仆的居高臨下之感,輕聲細語,令人如沐春風。但是如今葉九思沉了臉,眼神也變得冰冷,那雙漆黑的眼睛仿佛黑曜石,黑沉沉的反射不出半點的光芒,看著便令人心裡發虛。
杜若知曉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若是她成功了,那葉九思便不好動她,畢竟她再怎樣也是和男主人有肌膚之親的女子。但是糟就糟在她還沒得手,便被發現了。這種事情落在任何一戶人家,便是貪慕虛榮不老實的象徵,打死了街坊領居只會說好,絕不會說主人家半句不是。
杜若怕得肝膽都要碎了,但是她卻知道,唯今之計便是一不做二不休,將事情鬧大,讓老爺知道她的感情,對她心生憐惜,她才有活路。
想到這她猛然撲到葉九思腳邊,砰砰砰地磕起了頭,力道很重,沒幾下,杜若的額前便紅了一片,看上去悽慘又可憐。她雙眼含淚,淒聲道:「小姐!小姐!我知道您心腸最好了,杜若在這裡給您磕頭了!求求您,求求您成全我吧!我真的喜歡老爺啊!」
葉九思的眼神越來越冷,杜若不敢再看,只是低著頭慟哭,大聲道:「杜若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求其他!只願能在老爺身邊當一個無關緊要的通房侍婢便足夠了!只要能每天看到他奴婢便心滿意足了!小姐!奴婢真的很愛老爺!今日……今日是杜若糊塗了!杜若知道錯了小姐!請小姐原諒!」
杜若的聲音非常大,尖銳到有些刺耳,已經有不少人被這聲音吸引,紛紛跑了過來。葉九思卻沒有阻止,仍然眼神冰冷地看著杜若,任由其他侍女小廝將四周包圍了起來。杜若哭得梨花帶雨,聲音卻尖銳刺耳,哭嚎著講述著自己的「一番情意」。
葉九思低頭看著那跪坐在地上,哭得悽慘可憐的女子,心中微微發冷,半晌,杜若磕得額頭都已經滲血了,葉九思才淡淡的開口說道:「昔日我帶你回來,便是因為你不慕富貴,不貪榮華,是個老實本分的女子。杜若,你可還記得那一日你懇求我帶你走時,可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