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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劍客而言,最重要的便是手中之劍,等閒不會轉手他人,那位大人,莫不是……
「阿姐……」葉懷瑾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覺,他年齡已經不小了,這麼多年來又一直站在江湖的頂峰,被萬眾敬仰,他原以為自己再遇葉九思,會覺得很不適應。可是此情此地,他卻突然覺得自己還是那個被她拎在手裡可憐兮兮的小乞兒,滿身狼狽,委屈到了極點,只想求得一個安慰。這樣想著,他的眼眶便微微濕潤了起來,他本想笑著問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但是看著她的眼眸,他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葉九思見他落淚,便是微微一怔,抿了抿唇似乎想露出一個笑容,但這顯然並不成功。她站起身走到床沿邊,抬手撫了撫葉懷瑾成熟卻越顯俊秀的臉頰,拇指輕輕拭去他眼角的淚水。葉九思的動作溫存如故,寂然一片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許的懷念和溫柔,可葉懷瑾看著這樣的她,卻只覺得萬箭穿心,心如刀割。
葉懷瑾坐在床上,葉九思站在床沿,他一伸手便抱住了她纖細的腰肢,將臉埋進她的懷裡,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
「阿姐。」他的聲音是平和而冷靜的,卻透著一絲低沉的沙啞,他片刻的靜默之後,才用飄渺的語調扯出滿腔的悔意,「瑾是不是來晚了?」
葉九思垂眸不語,沒有安慰,亦沒有動容。她只是抬手輕輕覆上他的後腦勺,揉了揉他的發。
故人重逢,明明是這樣溫馨動人的場面,卻因為舊人難復而變得萬分悵惘悲涼。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九思才在床沿坐下,拍拍葉懷瑾的腦袋,輕聲道:「你也長大了,阿姐都險些認不出你了。」
可不是嗎?如今的葉懷瑾早已沒有葉九思和葉英離開時的那份年少青稚,如今的他,眉眼俊逸,氣質溫文爾雅,有種魏晉時期文人雅客的瀟灑風韻。但他身形修長,挺拔結實,看上去非常可靠且有安全感。二十五歲左右的年紀,正是男子人生中最好的年華,以往他容貌只能算得上清秀,但是他洗精伐髓之後苦修音律之道,整個人便有一種陽春白雪般的清雅華美,矜持清貴,卻帶著幾乎要將人溺斃其中的溫柔如水。
葉懷瑾孩子似地攬著葉九思的肩膀,親昵地將臉埋在她的肩膀上。聽見她說話,不由得悶笑一聲,低啞道:「瑾都四十多了,怎麼可能還和十七八歲的時候一樣?長大也好啊,以前都是阿姐保護瑾的,以後就可以換瑾來保護阿姐了。」
姐弟二人一通話別,卻大部分都是葉懷瑾在講述自己的事情,而葉九思對自己這些年來的經歷隻字未提,葉懷瑾也不去詢問。
有些傷口,看似痊癒,實際揭開來看,疤痂之下仍然是鮮血淋淋的傷口,撕心裂肺的疼。
那日葉九思本想直接離去,卻不料突逢葉懷瑾碎空而至。葉懷瑾受傷頗重,葉九思唯恐化光或者御劍會傷害到他,便重新回到了顧家,受到了夫妻兩人的滿含謝意和愧疚的道歉和留宿。葉九思拒絕了對方的謝禮,卻接納了對方的好意,暫時將葉懷瑾安置了下來。
如今葉懷瑾醒了,自當告別辭去,葉九思走出了庭院朝著主屋走去,打算和夫妻兩人告別一聲。
遣侍女進去通報,對方卻沒有給葉九思帶路,不過一會兒,夫妻二人便急急而至,林姝華甚至笑著道:「仙長實在太過客氣了,妾和夫君本想去拜見仙長一番的,卻擔心擾了仙長,當真是不慎惶恐。」
葉九思頷首表示自己並不在意,便將自己將要離去的消息告知了二人。
林姝華和顧彥兩人顯然是早已預料到了,雖然開口挽留,卻也沒有強求。葉九思看了看林姝華的面色,又用望氣之術打量了一番,這才發現陰陽相和生機萌生,怕是有大喜之兆,便道:「夫人恐怕已有身孕,日後還望多加珍重。」
夫妻兩人登時驚得目瞪口呆。
也無怪乎兩人如此,成親十多年來,兩人只得了顧涵之一個獨子,可見子嗣委實艱難。他們百般疼寵顧涵之,卻又細心教導,是因為他們早已做好準備此生只有這麼一個孩子了。雖說有些遺憾,但是也不會讓人不甘,此時乍然聽聞喜訊,兩人都有些難以置信了。
夫妻二人早已將葉九思當成了仙,自然不會懷疑她的話,兩人喜上眉梢,滿滿的都是幸福的味道。
林姝華笑若春桃,一雙剪水秋眸帶著幾分期盼和忐忑的意味望著葉九思,小心翼翼地問道:「若當真有了身孕,那當真是天賜的福分。仙長救了涵兒,可見妾身是得了仙長的福氣,不知仙長可否給小兒取個名,也好讓我夫妻二人牢記仙長的恩澤。」
葉九思無有不可,便淡聲道:「敏且知禮,敬以知微,不若便喚作『知微』可好?」
林姝華微微一愣,喃喃道:「自然是好的,只是……若是女兒該如何是好?」
「你命里無女,只有兒孫福澤。」葉九思瞥了她一眼,便知曉對方有了兒子便還想要個女兒,心中有些無奈,聲音卻是淡淡的平和,「你們夫妻二人平日裡多做好事,子孫福德也重,必然會有出息。但是你卻是旺子旺夫的命,涵之命中也是註定無女。」
「這……」林姝華有些失望,但是卻很快振作了起來,語氣歡快地道,「三代以內總會出女子的,仙長不如便給妾留個字,也好有個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