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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英的腳步一頓,葉九思愕然,她猛然回頭看去,卻見那年輕的皇帝背對著他們,負手站在窗邊,燈光下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堅毅,又孤涼。
站在這至高無上的地位之上,皇親國戚懷有異心,母親將你當做護住榮華富貴的工具,那些後宮千嬌百媚的女人,誰不是在虛情假意說著愛你?
曾有一位帝王,在他年老將死之時,說:天地蒼茫,山河永寂。
整個山河都寂然無聲,這是怎樣的孤獨,又是怎樣的寂寥和空蕩?
但他又何須他人的憐憫?走在這條帝王的道路之上,一生如走鋼絲之險,勝者萬古垂青,敗者功敗垂成,一身素縞,遺臭萬年。而這條路看似光輝萬丈,實際走到了盡頭也是寒涼無比,但他挺著脊樑,一身傲骨,縱然滿身傷痕,亦要走到終端。
這就是帝王。
葉英沉默不語,只是心中低低一嘆,有這樣堅定的帝皇,才是國之幸也。
哪怕百年之後,因為這個帝皇的手段,而使得江湖徹底退出世界的舞台,但對於百姓而言,都是幸福的。
月圓之夜,紫禁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十五的夜晚月色沁涼,潑灑在樹上,街道上,琉璃瓦上,都泛著一種冰冷的水色。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這天上皎白的月光從亘古流淌到了如今,印證了歲月的變遷,時光的流逝,有人生,有人死,唯獨它,從未改變。
兩個白衣蹁躚的身影高佇殿頂,一樣的雪衣墨發,一樣冰白的面色,一樣古拙而厚重的長劍。
葉孤城,與西門吹雪。
葉孤城深吸一口氣,道:「請。」說完橫劍而立,靜待西門吹雪的出手。
西門吹雪不動,他神色冰冷,眼神寒涼,整個人都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鋒銳無匹,劍芒外露,他的語氣也冷似寒冰:「等一等。」
「等一等?還要等多久?」葉孤城似是有些不耐,他唇色烏紫,牙根緊咬,似是忍耐著痛苦。
「等你的傷口不再流血。」西門吹雪語氣冷冷的,葉孤城微微一愣,低下頭時,卻見素白的衣裳緩緩滲出了血跡,他身形微微搖晃,竟似無力支撐一般搖搖欲墜。西門吹雪冷笑,道:「我的劍雖是殺人的兇器,卻從不殺一心要來求死的人。」
葉孤城似是受不了這樣的言語,厲聲道:「我豈是來求死的?」
「若無心求死,等一個月再來,我也等你一個月。」西門吹雪無意多言,葉孤城是驕傲的人,是以他陪著他走這一趟紫禁之巔。但是他們的對決是神聖的,不容侵犯的,他無意趁人之危,他要的一場公平的對決,要的是——走向劍道之巔!
他轉身便走,人已如驚鴻,飛入檐下。葉孤城欲追,口中卻猛然噴出一口鮮血,無力支持一般,癱倒在地。
一場劍客之間的巔峰對決就這樣草草收場,讓人難免失望遺憾,然而就在此時,事態驟轉。
唐天縱飛掠而起,躥到葉孤城身後,雙手輕擺,仿若浮雲幻影,灑出了一片烏雲般的毒砂。葉孤城猛然一驚,本已傷重的身體竟靈敏地躍起,如同鷂子翻身一般,一點都不似一個傷重之人。他動作極快,卻已經來不及了。
葉孤城身中毒砂,痛得翻滾,他滾到唐天縱腳下,嘶聲道:「解藥,快拿解藥來!」
唐天縱哪能給他解藥,恨聲道:「我大哥二哥都傷在你的劍下,若不是葉小姐出手相救,不死也成了殘廢,你還想要我的解藥?」說完有些緊張的四處張望了一番,二哥回來之後就一直對這葉小姐念念不忘,將來怕是要成為自己的二嫂。聽說她為人正派端方,一派大家風範,若是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導致二哥的戀情失敗,二哥哪怕傷勢未能痊癒也要活撕了他。
所幸不知道為何,那個傳聞中要一觀決戰之事的女子並沒有出現。
「那……那是葉孤城的事,與我完全沒關係!」那地上翻滾的「葉孤城」痛急了,一把撕掉臉上的□□,露出一張乾癟枯瘦的容顏。
唐天縱大吃一驚,氣得眼睛都發紅了,怒聲道:「你是什麼人?葉孤城呢?」
那人張了張嘴,似要說話,但瞳孔猛然收縮,舌頭一陣痙攣,喉間發出「咯咯」的輕響,頭一歪,竟是頃刻斃命。
唐天縱氣得渾身發抖,但仍然從懷中掏出一瓶解藥,灌到那人嘴裡。葉孤城如今下落不明,唯一知曉他行蹤的便是這替身之人。誰也沒有想到,冠絕天下的南海劍仙竟然會使這種手段,竟然用替身來應對劍神西門吹雪的決戰。
而陸小鳳一見葉孤城倒下,登時瞠大了眼睛,他一下子驚跳起來,撲向大內第一高手魏子云。
「帶我去見皇上,快點,不然我們所有人的腦袋,都保不住了!」陸小鳳幾乎要嘶吼了,焦急得仿佛是熱鍋上的螞蟻。
可已經來不及了,緞帶本來只有五條,可如今手持緞帶進來的卻又十數名,那十三個看似毫不相識的男子迅速砍死了幾名大內侍衛,並挾持了剩餘六名大內侍衛,圍困住了魏子云、陸小鳳和殷羨,不讓他們有機會離開。
情況危急,一觸即發。
殷羨怒道:「你居然敢在這裡殺人?你知道這是砍頭的罪名嗎?」
十三人中的紫衣人冷冷地笑道:「反正頭也不是我的,再多砍幾個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