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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跋鋒寒和徐子陵顯然還有些戀戀不捨,這樣頂級高手的對決可是很難看到了。寇仲見兩人的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覺得葉九思恨鐵不成鋼也是有道理了,連拖帶拽,三人終究還是挾持著上官龍飛速地離開了是非之地。
祝玉妍自然發現了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但是她此時抽身乏術,只能眼睜睜看著三人帶著上官龍離去。
該死——!!!
葉九思和祝玉妍這一戰,從夜深打到天明,直到東邊旭日初升,露華霜重,兩人才分出勝負。
祝玉妍面色慘白地倒在地上,她肩膀接近心口地方,正刺著一柄劍身金黃的輕劍,若不是葉九思最後偏了一下,祝玉妍此時已然喪命。葉九思半跪在她身上,雙手握著劍柄,正粗喘著氣。豆大的汗珠順著葉九思姣好的臉頰滑落,祝玉妍卻無動於衷,也沒露出半分嫌棄之色。
實際上,此時的兩人都已經狼狽不堪了——祝玉妍素淨淡雅的衣飾已經破破爛爛的,還染有塵埃。葉九思也好不到哪去,工整的衣服變得皺巴巴的,束髮的頭飾被崩斷,一頭漆黑如夜的墨發肆意地披散而下,襯得她此時慘白的臉頰有種有別於往日的弱質芊芊與柔美。
一夜糾斗,葉九思險勝半招。
她內力和經驗不如祝玉妍,但是她卻在試劍的過程中飛速地成長起來,從一開始輕重雙劍的交替使用,到用輕劍使出重劍劍技,到最後卻連劍招都沒有,只是單純的平砍直刺,就逼得祝玉妍狼狽招架。葉九思的悟性和在戰鬥中的機變都令祝玉妍感到震驚,即便此時敗在葉九思手上,她也生不出憤怒的情緒,而是十足的可惜和遺憾。
如此良才美質,卻不是他們魔門中人,何其可惜?
葉九思的呼吸漸漸平靜下來,面對著祝玉妍深邃的眼眸,她卻露出一個溫柔的笑靨。她輕輕地拔出輕劍,動作輕柔,避免了給祝玉妍造成二次傷害。做完這些,她從輕容百花包中摸出上品活絡散和上品止血散給自己服下,等到內力回復些許後,才道了句「得罪」,將上品止血散倒入祝玉妍的嘴裡。而祝玉妍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也不怕葉九思下毒,因為她心裡清楚,如果對方要殺她,最後一招便可以直接刺進她的心口。
藥粉入口,祝玉妍只感覺到傷口一陣痛癢,竟然開始癒合了,心中不由得驚疑不定,如此神奇的藥物,對方卻給了自己的敵人,到底為何?
「天亮了,陰後久待此處,怕是會有仇家追上來,這活絡散可以恢復內力,陰後儘快離開吧。」葉九思有些無奈地環視了一眼七零八落的街道,揣思著一會兒去衙門給點錢作為修繕費,雖說這個時代還沒有維護治安的天策大軍,但是葉九思這個習慣卻是改不掉了。將藥包塞到祝玉妍手中,葉九思相信對方即使脫力,也還是有吃藥的能力的。她並不打算和陰葵派結仇,切磋是切磋,把人得罪死了可不好。
祝玉妍抬了抬眼,懶洋洋地瞅了藥包一眼,忽而投過來一個勾魂攝魄的媚眼,嬌聲道:「你餵我。」
葉九思:「……陰後既然大好了,九思便就此告辭,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有緣再見。」
說完她便看似鎮定實際落荒而逃一樣地離開了這是非之地,作為一個以君子為終身目標的姑娘,活在民風開放的大唐盛世,被磨鏡告白或喜歡也是常有的事。但是姑娘家到底還是比較含蓄委婉,葉九思應付起來也算從容,此時面對祝玉妍這比自己師父年紀還大不少的女人的勾引,實在嚇得不輕。
祝玉妍看著飛快離去的身影,不由得低低一笑,縱使落敗,她仍舊沒多少惱怒之色,笑容里反而是說不出來的玩味。
這女娃子,雖然也正氣凜然的模樣,但是倒也比那慈航靜齋順眼不少。
那些滿口大義的尼姑,可不會像她一樣擔憂戰鬥是否會攪了百姓的安寧。
如果說,慈航靜齋的善,是聖潔而飄渺的高遠,如鏡花水月一樣的髣髴不定,令人觸之不及,動戈驚天地。那麼葉九思的善,便是染滿紅塵煙火氣息的柴米油鹽,浸透在她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里,無需他人認可,無需天下人知曉,甚至連她自己,都記不住自己曾經做過什麼。
但是,很真實。
祝玉妍吞下活絡散,內力在經脈中遊走一圈,頓時多了幾分氣力。她也確實不敢久留,甚至來不及打理好自己,人已如一道流光,消失在凌亂的街道上。她需要收拾好自己,然後調查一下這名叫「葉九思」的少女的資料,不過短短數月而已,不僅崛起了寇仲、徐子陵、跋鋒寒這樣的少年英傑,竟然還有如此年輕的宗師出現,這江湖的天,怕是要亂了。
祝玉妍和九思離開之後,街道上再次恢復了幽靜,似乎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唯有破碎的青石板和凌亂的劍痕,講訴了這裡發生的一切。
街道不遠處的小巷裡突然走出一人,淡青色的長衣廣袖,文士髮髻,面容清姣恍若洛神再世,不是師妃暄是誰?
她淡漠的眼眸里暗潮洶湧,美麗而聖潔的容貌此時竟恍若寺廟裡的神像一般冰冷,帶著一絲睥睨凡塵的無情。她微微偏首,鬢邊的青絲垂在她的臉頰邊,別有一番風韻纖美。她淡淡地望著葉九思離去的方向,眼底的水波盪出一圈圈漣漪,氤氳著莫測之意。
她抬手放在唇邊,吹了一個口哨,一隻雪白的鴿子在空中盤旋一圈,翩然落在她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