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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著葉睿跳出空間隧道時,葉九思的腦海里一片空白,直到葉澤的聲音響起,腦海中那根緊繃的弦便猛然崩斷,發出慘烈的錚響。
饒是以葉九思的養氣功底如何高深,此時眼前也是一片黑暗,險些站不穩腳步。葉睿趕忙扶住了她,有些無措的抬頭看著自己的父親,下意識地想要從父親那裡尋找解決的方法。但是一抬眼,他卻看到父親的眼神——冰冷的,肅穆的,似乎用盡了全身的自制力,才壓抑住眼中洶湧的後怕和驚怒。
他的神情越發冷淡,但是那不穩的氣息和冷徹入骨的眼神,幾乎瞬間便讓葉睿察覺到了。
葉睿有心想勸,但是扶著母親止不住顫抖的手臂,葉睿突然覺得小弟真的過分了。倘若真的不教訓一番,下次還指不定惹出什麼事來。
葉睿抬頭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見年輕了許多的二叔匆匆趕來,而弟弟則攥著衣袖站在二叔的身後,滿臉心虛忐忑。而自家二叔卻兩眼發直地看著自家爹爹,然後又瞅瞅他,瞅瞅娘親,目光在三人這邊打轉,雖是強自鎮定,但是任誰都能看出他滿腔的不敢置信。
葉睿有些疑惑不解,但是比起二叔的異樣,他更掛心娘親。
而葉暉在看見葉英時,內心也是掀起了萬丈波濤,如果不是大哥親口吩咐他出來找人的,他幾乎要以為面前的這個就是他的大哥了。但是不管內心在怎麼驚駭,葉暉仍然是強自冷靜地走上前去,笑道:「大哥,快帶大嫂進去吧,如今雖是春天,但風也涼,小心凍著孩子了。」
「二弟。」葉英沒有去看心虛的小兒子,只是看著葉暉略顯年輕的面容,斟酌地道,「如今是什麼年號了?」
葉暉呼吸一滯,神情微微僵硬,眼神空茫地道:「……天寶六年間,大哥。」
「原來如此,是二十八年以前?」葉英的聲音低低的,除了葉暉便沒人聽得清楚,但是聽見他說話的葉暉卻是渾身僵硬,整個人都木了。
見到過去的自己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其實很難用言語講述的。葉英和葉九思就曾經回到過去,並向過去的自己傳遞了真相和一部分的訊息,以此改變了彼此原本的命運。但是當兩人走進了天澤樓,看到那個抱著焰歸劍,闔目而立的白髮男子時,葉英還是察覺了幾分不同。
面前的男子似他又不似他,比起曾經的葉英,他身周的氣息更加淡漠,近乎太上忘情,幾乎要羽化登仙而去。
葉九思的氣質雖然變化頗大,但是眉眼如故,並未改變分毫。可是葉英敏銳地察覺到,葉暉在看向葉九思的目光里,是全然的陌生之意,陌生得就像是從未見過葉九思這個人,藏劍山莊也從未有過葉九思這個弟子。這樣葉英在淺淡的疑惑之中,忽而有了一絲了悟。
他想到曾經渡心魔時走過的三十多個春秋,那時的葉英便和面前的白髮男子一樣——那是沒有葉九思陪伴在身邊時葉英的模樣。
葉九思看著沉默相對的兩人,只是伸手將被折騰得不再打瞌睡的葉曦抱了過來,將揉著眼睛的葉曦放在地上,等她站穩後才輕聲說道:「曦兒,先跟哥哥們去玩好嗎?爹爹和娘親還有事情要談,讓哥哥先帶你去其他地方走走好嗎?」
葉曦會走,卻不甚靈敏,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會有兩個爹爹,但是葉曦還是奶聲奶氣地嬌聲道:「好,娘親。」
葉曦乖乖巧巧地蹭了葉九思一下,又搖搖擺擺地走到葉英身邊,抱住他的腿蹭了蹭,脆聲道:「爹爹再見!」
「二叔再見!」葉暉受寵若驚地被葉曦蹭了個正著,卻見那小糰子抱完在場的三個大人之後,朝著最後一個人——也就是自家大哥走去。只是小糰子走路還不穩,就這麼一小段路,就自己絆到了自己的腳,整個人撲倒在{葉英}的鞋子上。
葉暉見那嬌嬌軟軟的小糰子摔得那麼狠,正滿臉心疼地要去抱她。卻見那小雪團似的娃娃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笨拙地爬起身,啪地一下黏在了自家大哥的腿上。{葉英}微微低頭,分明感覺到了腿上的重量,可還沒等他說什麼,那小糰子就已經又抱又蹭地完成了告別儀式,嫩聲道:「另一個爹爹也再見!」
蹭完之後葉曦便乾脆利落地鬆了手,一左一右地牽起兩個哥哥的手,吭哧吭哧地走了。
原本有幾分僵滯的氣氛頓時變得微妙。
葉暉看著那三個小包子走遠,心中就跟被貓抓了一般又疼又癢,只得開口道:「大……兩位還請入屋一述吧,有什麼事情坐下來慢慢說清楚才好。」
葉九思也有些不解葉暉仿佛不認識她的模樣,但是聞言也笑著道好。
只是這一述,不管是葉英還是葉九思,都察覺到裡面的不對之處了。
「請恕我冒昧,但是,葉……葉莊主,您並沒有一名名為葉九思的親傳弟子嗎?」葉九思有些艱澀地放下了茶杯,青瓷如水般的笑意漸漸從臉上淡去,化為一片沉凝之色,「如今應當是十二歲左右,患有心疾,主修問水劍訣,藏劍門下有這位女弟子嗎?」
「並無此人。」{葉英}容色淡淡,聽不出他的喜怒,「我並未收過親傳弟子,即便是正陽門下的記名弟子,也沒有葉九思此人。」
他的語氣平淡而又漠然,就仿佛是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而事實上,葉九思對如今的他來說,也的確只是一個單薄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