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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責任的重擔一直壓在葉英的肩上,從小到大,這是身為葉孟秋的長子所不能逃避的命運和職責。他的劍為守護而揮,為藏劍而出鞘,五十餘載,陪伴他最久,時間最長的,便是手中的劍。他心性淡然,安之若素,然而驟然失去了責任的擔負,卻讓他無所適從。他自責,遺憾,愧疚,這些都嚴重影響了他的心境,雖劍心仍存,信念未塌,但這些年來也未有寸進,甚至失了些許順應天命的淡然。
然而此時,他卻驟然想通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總是將藏劍山莊護在自己的身後,像保護自己的孩子一樣。但是藏劍山莊又豈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稚子幼童?治理之上有二弟葉暉,武力震懾有三弟葉煒和四弟葉蒙,藏劍弟子也無一不是有擔當有能力的,眾志成城,何愁藏劍不能興盛?
孩子已經長大了,有出息了,做父親的他縱使不舍,縱然擔心,也要放手,讓他們自己學會去面對一切了。
葉九思察覺的葉英突然絮亂的氣息,連忙拿下綠葉,側頭看去。卻發現葉英身周氣息不穩,隱隱有突破的預兆,登時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師父,您快突破了,快和徒兒回去吧。」葉九思持起葉英的手,有些焦慮的道。葉英的心境本就是在日日夜夜抱劍觀花的過程之中體悟出來的靜和穩,暗合自然之道,以往突破也是有跡可循,早早閉關準備,是以安全無憂。可今日師父略有感悟,竟是突破得如此突然。
「無妨,為師並非境界突破,而是心境。」葉英搖了搖頭,手掌一緊,竟是被葉九思用力握住了手,「思兒,怎麼了?」
葉九思的聲音怔怔的,帶著不敢置信和輕微的顫抖,低低道:「師父……那個黑色的漩渦,出現了……」
那曾經將他們師徒二人帶入異世界的黑色漩渦在葉英身後乍現,漆黑的漩渦里流轉著墨一般濃重的黑,卻似有星辰掉落其中,泛著點點雪亮的銀色。它的出現仍然是靜謐無聲的,甚至沒有任何的波動,靜靜的盤旋流轉著,似乎要將世間一切都吸入其中。
「師父,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葉九思的聲音里有著激動的輕顫和不敢置信的飄忽,這些年來她已經平靜了許多,不負年少時的明媚張揚。然而此時乍然看到可以歸鄉的希望,那幾乎快要認命的淡然便霎時消散無蹤,化作幾疑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直到此時,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想念曾經的藏劍山莊。
葉英亦是高興的,但是他思慮的卻比葉九思要多:「莫慌,我們不知這奇怪的漩渦究竟是何物,是會送我們會大唐或者去另一個異世界,但不管如何,有半點的可能,都是要嘗試的,你在此還有什麼顧慮嗎?」
葉九思深吸一口氣,輕聲道:「沒有了,師父。」這裡的藏劍山莊繼承人已經定下了,武功套路心法也已經收整如藏劍山莊的書房裡了,產業收入項也盡數交給了葉竹猗,她相信這個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孩子會將山莊照顧得很好。至於藏劍的武學是否會引來他人的覬覦,葉九思並不擔心,這些年藏劍山莊不僅和花家有生意上的往來,和萬梅山莊也交涉不淺,小皇帝更是暗中照顧著,她已經沒有後顧之憂了。
而那些早年收集來的書本,葉九思一直都放置在背包里不曾拿出來,只因那時她還抱有希望,盼望這有朝一日能回歸故土,是以背包里的東西一直準備得很齊全,兌換了許多金條和碎銀以備不時之需,如今,可不是心想事成了?
葉英低頭,雪色的發順著他的鬢角滑落,清俊的容貌美玉般無瑕,他低低的,認真地道:「思兒,這次,要跟緊為師。」
葉九思微微一愣,也想起了數年前陰錯陽差而造成的分別,想到這,她緊緊的握住葉英的手,鄭重道:「徒兒知道的,師父。」
不管前路是鮮花著錦還是荊棘遍野,他們總是要一起去面對的。
這次,她絕對不會放開他的手的。
大慶元和八年,名震天下的藏劍山莊在杭州西子湖畔創立,莊主為「劍聖」葉英,首席弟子「斷水劍」葉九思。
大慶元和十三年,藏劍雙子葉竹猗與葉竹青繼承藏劍山莊,「劍聖」葉英與「斷水劍」葉九思歸隱,在不涉入江湖半步。同年,葉竹猗擴建藏劍山莊的土地範圍,並公開招收弟子,隨者為眾,聲名遠播。
大慶元和十七年,「劍神」西門吹雪閉關不出,江湖流言四起,傳言「劍聖」葉英留下無名劍譜,得者可習得無上心法。三月後,數十門派糾集門中弟子,欲逼迫藏劍弟子交出「劍聖」真傳。藏劍雙子葉竹青親入劍冢,請出「斷水劍」葉九思留下的若夜輕重雙劍,殺敵無數,血流成河,從晨光初升至夜幕黃昏,血色如天邊殘陽。藏劍弟子初露鋒芒,以少勝多,雖元氣大傷,但狠挫敵人,數個門派從此一蹶不振,就此沒落。
葉竹青一戰成名,因殺敵直至天邊殘陽似血,故名「血陽劍」。
江湖中人尚有人見藏劍元氣大傷,欲渾水摸魚。誰料,「劍神」西門吹雪出關,功力更進一步,聽聞此事,千里追殺主謀,將其斬於劍下。次年,葉竹青傷勢痊癒,數次出莊,斬草除根,毫不手軟,以此震懾江湖,至此,藏劍山莊無人敢犯。
藏劍山莊發展數十載,逐漸成為可與蜀中唐門比肩的名門大派,後世子弟皆遵循首任莊主之教誨,與人為善,君子待人,故而口碑極好,名氣盛極。隨著江湖和朝廷的不斷摩擦糾葛,武林式微,藏劍弟子奉先祖之命,隱世避居,輕易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