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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是為她對葉英的情深似海而感動,倘若對方當真移情別戀,那這份感動難免要打個折扣。比起強取豪奪得到一份不算純粹的愛情,寒琪更寧願看她保持著這一份從一而終的痴心不悔,起碼在他心中能停留著這一段因愛而帶來的觸動。
再則,那個笨女人自己做得太絕了,不管是分魂之後的魂契,契約後的功德共享,還是為葉英而選擇的枯榮之道,她幾乎是斬斷了自己所有的後路,此生除葉英之外,再無其他。寒琪沒有對方那份孤注一擲的深情,面對她幾乎不可迴轉的無怨無悔,寒琪從一開始便不抱任何希望。
畢竟比起紅塵情愛,流淌在寒琪骨子裡的,是高貴驕傲到不可一世的王者之血。
永遠不會去祈求他人的垂憐和無望的愛。
黑袍男子再次帶上了斗笠,不能被過去的自己發現自己的身份便是他們的限制,並且不允許對過去的自己提及未來的命運走向。因此,即便來自未來的葉英想到終局,心中便刺的發疼,卻也註定不能更改任何的過去,甚至不能告訴過去的自己摯愛的人承受著這樣的痛苦和悲傷。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面對著過去的自己,仿佛能看見妻子溫柔的笑靨,她偏首的姿態嫻靜美麗,眼中卻帶著風靜天高的遼闊和安寧。
他們一起走過了這麼漫長的歲月,最終攜手,看似平靜的水面之下是怎樣深不見底的情感?恐怕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清楚了。
改變不了早已書寫好的命運,但卻可以留下希望和真相,這便是他們回到過去的原因。
被寒琪從閉關中喚醒的葉英仍然是虛無縹緲的靈魂形態,他靜靜地懸浮在空中,並不因為這冒昧的打擾而有半分的慍怒。那雙暖棕色的眼眸淡淡地望了過來,仍然帶著幾分淡然無歡的平靜,但是寒琪知曉對方並不如外表看上去的那般從容自若,畢竟他十年如一日的閉關,為的不過是能成為護住葉九思的那個人。
和葉英相處了對於人類而言已經不算短暫甚至可以說是漫長的時間,寒琪知道他為此而付出的努力,這也是他選擇放手的原因之一。
畢竟他們都深愛著彼此,那個笨蛋女人的付出總有人在銘記和珍惜。
「我會將你的靈魂送到焰歸劍里。」黑袍男子的聲音變得低柔而沙啞,不復那一份如水般的溫涼,「靈魂的融合需要一個漫長的時間,在此期間你可能會陷入長時間的沉眠,神智不醒。法則不會感知到你的存在……你的徒弟,亦是如此……」
「……」葉英看著黑袍男子,平靜地問道,「多謝,葉某隻想詢問一句,葉某是否會成為劍靈?」
「這需要看你自己。」黑袍男子的回答模稜兩可,甚至是不置可否的,聲音低啞得像是滄桑的嘆息。
「……葉某知曉了。」葉英的目光微微遠眺,仿佛注視著某個遙不可及的存在,他語氣輕而認真的道,「就這樣吧。」
黑袍男子帶著玉橫趕到蒼梧山上時,便見到兩個女子站在山巔遙遙相望。一人身著樸素的白衣,站在漫天風雪裡,整個人都像是一道孤獨的剪影,卻又有著那樣內斂孤絕的強大;而另一人則身著神秘厚重的黑袍,氣息內斂到幾近全無,微微偏首的姿態顯得有幾分慵懶優雅之意。
黑袍男子化光落在蒼梧山巔時,兩人的目光頓時朝他望來,白衣女子不動分毫,黑衣女子卻已經跑過來撲進了他懷裡。
一個很普通的擁抱,似是有情人相逢時的情難自禁,但是兩人相互交握的手卻在葉九思看不見的地方換走了玉橫。
黑衣女子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對著葉九思說道:「我暫時送你前往一個低級位面,你在那裡做任何事情都不會被此世界的人察覺。你可以在那邊研習空間法術,甚至嘗試去理解法則,這個位面會給予你足夠的寬容——當然,前提是你不要試圖摧毀或取代它的存在。」
「你要記住,這個位面只能給你爭取這個世界十年的時間,也就是那個低級位面里一百年的時間,在此期間不管你是否能領悟空間法術,都一定要返回這個位面。」黑衣女子抬手朝著葉九思眉心微微一指,葉九思不由得微微蹙眉,關於另一個世界的信息便如同灌頂的水流一般湧入腦海里。
而葉九思剎那間的失神,黑衣女子已經將一道燦金色的靈魂之火彈進了焰歸劍里。
焰歸劍輕輕地嗡鳴起來,發出一陣清濛濛的光霧。焰歸劍已有靈,那股帶著靈性的喜悅之情,竟仿佛是迎來自己真正的主人一般歡愉,然而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甚至葉九思尚未回過神來,那道靈魂之火便如同泥牛入海,瞬間湮滅了聲息。
黑衣女子肩膀微松,見葉九思回過神來,便輕笑道:「低級位面沒有神明,不管你做什麼,大千世界的天道都不會桎梏你。」
葉九思淡淡回眸,薄唇微抿:「任何事情?」
「對,任何事情。」黑衣女子合掌,用微含笑意的聲音說道,「好了,時間不多了。你在這邊所有的東西都打點好了?」
葉九思輕嗯一聲,她話音剛落,身影便漸漸淡去,倏爾間便消失在原地。
黑衣女子靜靜地凝視著葉九思消失的地方,久久都難以回神。直到黑袍男子走到她的身邊,她才有些澀然地笑了笑,撲進那個獨屬於她的寬實懷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