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頁
他的背後是人來人往的人間煙火,嬉笑怒罵各種聲音都仿佛遠離了,那一雙含著情意的眼睛裡倒映著宮九的影子。
專注的,在眾生之中,只看見了宮九。
宮九:「甜。」
一路甜到心裡去了。
或許多年以後,他都還會記得這一幕,記得這一刻的糖葫蘆有多甜。
顧青衣就真的是帶宮九出來玩的,吃過糖葫蘆以後,就與宮九去看別人捏糖人,給他和宮九一人捏了一個。
中午的時候,隨便找了家小攤販吃了一頓鮮美的餛飩,隨後就去逛了雜耍,看了把戲。
最後兩人去了寺廟,隨大流的求了簽。
宮九非常虔誠的跪在神像前,雙手合十而拜,捧著簽筒搖晃三下,掉出來一支簽。
等他撿起來,才發現是兩支黏在一起的簽文。
他的臉色就有些沉了下來。
顧青衣看得好笑:「既然一下子掉出來兩支,不如就當是你替我求的一支,我們一人一支,一起去解?」
如此,宮九才點了點頭。
解簽的和尚自是見過兩支簽連在一起的情況。
在廟裡待得久了,什麼千奇百怪的簽,他都見過的。
和尚很是平靜的接過簽。
兩支簽,一支是:何須月老結連理,自有姻緣戲戀人。
還有一支是:雖然一段好姻緣,怎麼奈他人性未堅,待得月圓方可就,羅帳情開意美甜。
兩支都算是好簽。
他雙手合十一拜,將簽文遞給宮九:「善信所求之事,皆為好果,縱使中途有所波折,最後也能得償所願,阿彌陀佛。」
宮九將簽文收起來,這才高興了。
他自是恨不得半點兒波折都不要有,但是能得償所願,也就不必過於計較過程了。
此時,天色已晚。
二人捐了香油錢,就留在了廟裡,吃了一頓齋飯。
原本以為只是將就的齋飯味道竟是出奇的好吃。
兩人對視一眼。
顧青衣叫住了上菜的小和尚問:「怎麼此前不曾聽聞廟中齋飯如此出眾?」
小和尚連忙解釋:「善信誤會了,這並非是我寺僧人做的齋飯,是少林寺無花大師雲遊至此,特意做的齋飯。」
顧青衣又問:「敢問小師傅,這無花大師又為何要為我倆做飯?我們與他可素不相識。」
小和尚連道自己也不知,只是一個普通的雜役小和尚罷了。
顧青衣輕嘆一聲:「如此,我卻是吃不得這美味的齋飯了。」
「哦?」一道平和的聲音突然插入:「善信為何如此感慨?」
來人穿著一襲白衣僧袍,手裡拿著檀木手串,出現在了兩人用餐的房門外。
將晚的天光打在他的身上,像是給他沐浴了一層佛光。
這委實是一個好看的和尚。
唇紅齒白,眉清目秀,就連那個光頭,都比別的光頭圓潤好看。
他眉目平和,眼中含著些許笑意,淡淡檀香從他身上飄來,看起來就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
「想必閣下就是無花大師。」
無花頷首:「然也。」
他帶著些許驕傲,些許矜持,竟也不顯得可惡,只讓人覺得他合該這般高貴矜持。
也確實是如此。
無花大師是少林寺方丈的高徒,擁有著可怕的天資,對佛經的解讀更令人深思,是佛門中的名士,在江湖之中也擁有著非常高的地位。
詩詞書畫茶,他全部精通,更是做得一手好齋飯。
更何況,他還是一個年輕的宗師!
世人想在一道之上取得他這樣的成就都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可偏偏這個和尚他會如此之多,也難怪會有七絕秒僧這樣的江湖稱號。
這樣一個出眾的人,是合該有一份矜貴驕傲的。
無花盤腿坐下以後,為二人倒了一杯茶:「貧僧不請自來,只好先做了齋飯予二位,算作誠心罷了。」
宮九問:「你緣何故要見我等?」
被質問了,無花也不惱,只一笑道:「想必二位善信還不知道,有關顧前輩的事跡早已經在江湖傳揚開來,不少江湖高手都在尋找顧先生,更有妄想一步登天者從中攪渾水,如今江湖越發沸沸揚揚,恐此事不得善終。」
他垂眸,看起來越發的像一座不喜不悲的佛像:「無花冒昧打擾,不過是希望二位可以早日了結此事,以免江湖徒生波瀾。」
他說完,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端得是心念天下之人的善良佛陀模樣。
可顧青衣是無辜的呀。
事兒又不是他傳開的,那些人要有壞心思,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如今事情已經傳開,他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無花抬眸看他。
顧青衣無辜與之對視。
良久以後,無花垂眸:「是無花狂妄了,此事既已發生,且叫貧僧知曉,就是命定因果,貧僧不能不管。」
他道:「還請顧前輩與九公子允許貧僧跟隨一起上京,也好有個照應。」
顧青衣問他:「我們這一路去,打打殺殺不會少,無花大師見了,可會承受不住?」
無花:「……」
他宛如拈花一笑的佛陀,又像是明志佛心的智者,分外坦誠的模樣:「無花只做能做之事,只救可救之人,其餘不過是個人修行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