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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造孽啊。」
顧青衣聽了, 立刻安排人去將賣出去的糖炒栗子找回來。
老婦人此時已經失去了演戲的心態,幾乎是問什麼答什麼。
可她知道的也很有限。
畢竟只是拿錢辦事。
而那個貴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在她面前露面, 兩人見面都是隔著屏風,非常的神秘。
後來還專門給她做了裝容造型。
若不是対方實在給的太多,她也不可能一把年紀了還在外奔波。
她家裡實在太需要這一筆救命錢了。
所以哪怕老婦人心裡也嘀咕過,為什麼要在傍晚賣糖炒栗子,而且只是頂替做個買賣而已,居然就給了她五百兩白銀。
這一籃子糖炒栗子全賣光,也不值五兩。
如此翻倍的價錢,肯定不是好拿的。
她自以為自己已經活夠了,為了家裡孫子可以活下去,她寧願自己豁出命去掙這五百兩。
她以為自己可能會死。
沒想到,因為她這一籃子糖炒栗子,更多的人會死去。
「所以,你肯定対方是一個年輕女人,対嗎?」
「是。」
老婦人的聲音沙啞得非常難聽,嘴唇也乾裂起皮,整個人散發著一股遲暮之氣,仿佛隨時都可能行將就木。
「我那小孫子……還有得救嗎?」
顧青衣聽了,勾起一個微笑:「或許你可以祈禱一下,他們還沒來得及吃糖炒栗子呢?」
「這一切,就看天意吧。」
老婦人明白了。
人活得夠久了以後,就很容易能夠明白別人的話里話外都有些什麼意思。
而今,她還想為了自己的孫子,再拼一次。
她踉蹌著站了起來,一副失心瘋了的樣子,也不去看顧青衣和宮九,轉身就要往外走。
一邊走一邊還嘴裡念念有詞:「対,毒是她下在板栗里的,她肯定有解藥,我要去找她。」
「対的,找到她肯定會有辦法的。」
「肯定會有辦法的。」
也不知這話是為了安慰誰,她就這麼念叨了一路。
影衛們都很有眼力見,眼看著老婦人要去找幕後黑手,自然是悄無聲息的就跟了上去。
宮九看著突然安靜下來的屋子,開口道:「她此去,凶多吉少。」
乍一開口,聽得顧青衣嚇了一跳。
這樣沙啞的嗓音竟沒比老婦人好到哪裡去,也不知他是怎麼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她會死。」
宮九又重複了一遍。
公孫大娘可不是什麼信男善女。
正如老婦人所想,她本就沒想過老婦人會活著回去,給的那五百兩就是老婦人的賣命錢。
老婦人如今把事情搞砸了,還敢把人往她那兒領。
別管是什麼原因。
她能活下來的可能性,都太低太低。
顧青衣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只是看著宮九。
專注的眼神落在宮九的臉上,企圖看出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宮九卻是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整個人有些游離在外的感覺。
顧青衣也沒讓他等太久,只笑著說到:「既然你提出這樣的情況,想來就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了?」
宮九猛然睜大雙眼,抬眸看他。
仿佛想要透過這雙含笑的眼睛看到顧青衣的心裡去。
顧青衣不閃不避,任由他看。
最後,宮九挪開了視線,輕聲問到:「你竟這般相信我嗎?」
那聲音很輕很輕。
又很沙啞。
若不是這個房間裡只剩下了他與宮九二人,十分的安靜,他甚至不一定能夠聽清宮九說的是什麼。
可這樣輕的問句落在顧青衣的耳朵里卻是分外清晰。
他的阿九,此刻就像是袒露在殼外的蝸牛,只要有一點點會受傷的可能,剛剛伸出來的觸角就很可能立刻縮回去。
明明一直渴望被信任。
又悲觀的懷疑些這份信任。
渴望擁有。
又悲觀的覺得總會失去。
可憐又可愛。
就像是有人在用羽毛在他心上輕輕的撓,帶出一陣陣癢。
顧青衣克制住腦海里發散的各種廢料,十分肯定的回答:「因為阿九就是這樣一個言而有信的人。」
「因為阿九答應過我,所以,我相信你。」
宮九抿了抿唇,低落的情緒徹底消失,抬眸看過來時,眼中都是明亮的。
他點了點頭,頗有些高傲的矜貴:「那是自然。」
此時,他才注意到房間裡經過老婦人的掙扎已經亂做一團。
地上更是有著一灘可疑的水漬。
已經沒辦法住人。
他心裡有幾分雀躍,面上卻還繃著表情:「如今這裡是沒法住人了,不如就去你的房間將湊一晚?」
顧青衣點頭應允。
兩人的房間都是三樓天字號房。
宮九是一號,顧青衣是二號,就在宮九這間房的隔壁。
兩人出了門左拐一下就到了顧青衣的房間。
天字號房很寬敞。
除了睡覺的床榻,還用屏風和月門隔出了客廳和洗漱用的隔間,客廳里甚至擺上了八仙桌。
床也很大,兩個人睡足夠足夠。
宮九洗漱過後,坐在床沿上,拿著一條棉布巾有一搭沒一搭的擦拭著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