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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似乎還沒有完全睡著,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張了張嘴:「藍湛……睡覺啊……」
說完,又沒了動靜。
「……嗯。」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此時勾起的嘴角,還有眼裡的一片溫柔。
等那呼吸聲再次平緩下來,他才小心地起身,伸手,輕輕脫去那兩隻小巧的繡花鞋,再為她蓋上被子,掖好,站在床邊。
也許,在被溫氏攪得一團亂的世間,這裡,便是他的淨土。
「——都說你藍二公子不近女色,原是早就心有所屬——」
溫晁的這句話忽地在他耳中迴蕩開來。
心有所屬……嗎?他看著她安靜的睡顏,眼中有一絲迷茫。
一年前,她忽然闖入他的世界。上天似乎與他開了個玩笑,將這麼一個孩童心性、禍從口出、不守禮數的姑娘與他捆綁在一起。
從生活起居,至修習夜獵,各處皆有她的聲音,她的身影。
她雖歡脫活躍,做事卻異常認真,叔父的講課她從未瞌睡,劍道的修習她從未缺席,竟是如此勤奮。
她愛笑,那明媚的笑容是他曾經從未見過的,他卻甚是喜歡。
在雲深不知處,她似乎是獨一無二的——在偌大的世間,她似乎也是獨一無二的。
不知何時起,自己開始注意她的一顰一笑,注意她心中所感,注意她喜歡著什麼、害怕著什麼,會因她喜而喜,因她憂而憂,因她傷而慌亂。還會——因她心悸。
……心有所屬,便是如此嗎?
——
……
這一覺,對黎明明來說,睡得很痛快。中途醒了二三回,但因為還困著,便繼續睡了過去。一床被子因為她後期不安分的睡姿,緊緊地纏在她的身上。
她最後是翻下床,摔在地上摔醒的。幸而被子裹了她全身,才沒有摔傷。
「……哎喲!!」
雙眼還有些迷離,黎明明躺在地上,望著上方,許久,才回過神來——
嗯!?她怎麼是從床上滾下來的!?
嗯!?這裡不是靜室嗎!?
嗯!?她不是守著藍湛睡覺呢嗎!?
掙扎著解開纏在身上的被子,黎明明連忙爬起來,把被子團起扔到床上。
抓了抓頭髮,可憐的髮髻受了一晚上的摧殘,終於散了。
藍忘機端著食物走進來的時候,只看見少女站在床邊,迷茫地看過來,衣衫不整,頭髮也是凌亂的,而且,她又沒有穿鞋。
「啊,藍湛,你怎麼從外面進來的?你不是應該在——」黎明明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日上三竿……
她怎麼又睡了這麼久?
將托盤放在矮桌上,藍忘機坐下來等她:「收拾好過來用膳。」
……
頂著藍忘機的視線默默地往嘴裡扒著飯,黎明明不禁感慨,沒想到自己睡一覺的功夫,錯過一頓早飯,還差點要錯過一頓午飯。
待餐盤裡一點食物都不剩了,藍忘機才與她說話:
「弟子修士的宿舍已修復大半,今日你便可回明室休息了。」
「啊?效率這麼高啊!」黎明明吃了一驚,忽地又想到,「那我屋裡的東西——?」
「缺了什麼,告訴我便好。」
「奧。」黎明明點點頭。也是,屋子都燒乾淨了,還能留下什麼?
其實那屋裡本來也沒什麼東西,就是——一柜子的衣服都被燒了,她現在除了金子軒送她的這身襦裙,好像就沒衣服穿了……
忽然好後悔去岐山聽訓就帶了穿在身上的這一身衣服!
見她為難的樣子,藍忘機仿佛看見她心裡那個小人盯著自己的小衣服犯愁,於是開口道:「藍溪師姐幾日前已尋人添制弟子服與常服,不出意外,明日便可有新衣。」
唉好吧~反正這身衣服也挺好看的——黎明明這麼安慰自己。其實被燒毀的衣服中有幾身她可中意了。
「那派出去尋澤蕪君的弟子有消息了嗎?」為了不去想那些衣服,她轉移話題問道。
「嗯。」藍忘機點頭,黎明明感覺到他心裡的欣喜,「兄長在孟瑤處。」
孟瑤?黎明明疑惑:「那不就是在清河?清河不是也被溫氏占領了嗎?」
「孟瑤,已不在清河。」
「……啊?」
藍忘機將所知消息告訴黎明明,孟瑤與赤峰尊決裂,早在他們離開清河回雲深不知處之時,便已被趕出不淨世。
「那派出去的弟子是在哪裡找到澤蕪君和孟瑤的?」
被趕出不淨世,孟瑤還能去哪兒啊?聽說他曾去蘭陵金氏認親卻被踢下金陵台,沒可能再回去了,難道在外流浪?所以才能遇到澤蕪君啊!
「在屬清河的一村莊中,已啟程歸來,不日便可抵達雲深不知處。」
見黎明明撐著腦袋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藍忘機嘆了聲,道:「若是吃好了,便去明室稍作整理。將先前放於靜室的零嘴,帶回去放好。」
「那你呢?」
「我與叔父有事商議。」
如今是雲深不知處的修整期,藍湛與藍先生定是有許多事要處理,這麼忙,還抽時間給她送午飯來,她可真是太麻煩人家了。
還是乖乖當個後援團吧!
「有煩惱千萬不要憋在心裡,可以跟我來說哦!」分道走之前,黎明明鄭重其事地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