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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食言了。
「——明明,抱歉……」不知是不是進了雨水,他的眼睛有些紅紅的。
努力眨眼將淚水憋回去,黎明明抬手,捋順他凌亂的髮絲:「藍湛,這事怪不得你……你已經盡力了,我知道。」
「……我們都只是在做自己認為是對的事情。」
店小二帶著燒好的熱水敲了房門。偷偷吸了吸鼻子,黎明明用笑容安撫他:「先泡個熱水澡吧,入了秋,夜間本來就冷,你還去淋一場雨。就算你身體再好,也得要著涼受寒。」
……
泡好澡,緩緩從屏風後出來,藍忘機抬頭便去尋她。原本坐在矮桌後滿臉愁容的姑娘,見到他,立即拾起精神,起身走過來,拉他去床榻休息。
「事已至此,也再沒辦法。你坐下,喝點熱茶暖暖身子,再好好睡一覺吧。」
她去矮桌上拿了杯熱茶來:「接下來的事情,肯定很麻煩的,只有先養精蓄銳了,才能去面對,對吧?」
「……嗯。」垂眸,接過熱茶,飲入腹中,一股暖流遍布全身。
他未束髮髻,未戴抹額,看起來,落寞地很。
一隻微涼的小手摸上他的額頭,抬眼看去,是黎明明關切的臉。
「我想起一些檢查發熱的辦法,雖然我不太會用,但還是可以試試,你別動啊。」
說著,她一手將他遮擋住額頭的發向後撥開,一手搭著他的肩膀,湊了上去。
將自己的額頭貼在他的額頭上。
畢竟,她手上感覺不太出來,用額頭的話,應該可以更直觀一點。
藍忘機就這麼乖乖地坐著,靜靜地看著她,感受著額頭的溫度。
「嗯——好像有些小小的發熱,剛喝了熱水,現在睡一覺,被子蓋緊些,悶點汗出來,憑你的體制應該很快就能好了。」
往後退了退,她分析著。
「躺下睡吧。」
牽住黎明明的手,藍忘機抬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她。
以為他是在擔心自己睡哪裡,黎明明告訴他,不用擔心,她要了兩間房,自己就住隔壁。
只是,藍忘機皺眉,他想說的並不是如此。手上一用力,身子向後一倒。
天旋地轉,等黎明明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躺在床的裡邊。腰上攬著一隻手,手腕上也有一隻手,這兩隻手的主人,正在她近在咫尺的地方,眼神幽深地看著自己。
「藍湛——」還想說什麼,手腕上那隻手鬆開,扣住她的後腦,將她按在他的懷裡。
藍忘機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
看不見他的臉,她只能聽他的聲音。
「魏嬰去了窮其道,救下一眾溫氏之人……」
「他曾許下誓言,一生鋤奸扶弱,無愧於心……」
「他做到了。只是代價是,與仙門百家對立。」黎明明接道。
將手收緊,藍忘機的聲音又沉了些:「他說,若是終有一戰,寧可與我決一生死。」
不知該如何回答他,黎明明只能伸手,回抱住他的腰。
那溫情溫寧他們,阿羨已經救下了吧?她不敢問,現在足以打擊他們的事情已經太多了。
「……藍湛,對與錯,黑與白,每個人的理解都是不同的……離開世家的紛爭,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睡吧,睡醒了,還有好多事情要去處理呢。」
她輕拍他的背。
如果阿羨救下了溫氏之人,在某個地方隱居起來,內心是快樂的,那便是最好的吧——
伸手推了推他,想要起來,卻發現怎麼推也推不動。
「藍湛,你睡覺,我要去隔壁屋了,鬆手——」
「……」後者乖乖鬆了手。
待她坐起來了,又牽住她的手腕:「脫鞋,睡覺。」
「額,啊?」
「脫鞋,睡覺。」有些迷濛地看著她,藍忘機扯了扯她的手。
「可是——」黎明明糾結了一下,再看他可憐的模樣,還是軟下心來。
罷了,又不是沒一起睡過……把鞋脫了,伸手跨過他的身子放到地上。
才剛放好,便被一把拉了回去,身上蓋好了被子。
「睡吧。」
「……那衣——」當、當她沒說。
身邊的人已經閉上眼睛,黎明明抬頭看著他,嘆了口氣,往他懷裡又縮了縮。
「晚安,藍湛。」
——
所有人在金陵台又待了半月有餘。在這半月里,黎明明道聽途說,知曉了魏無羨的所作所為。
在窮奇道,將溫寧煉製成傀儡,殺死四名督工,並帶著一眾溫氏之人去了夷陵亂葬崗,還設下多重結界。金氏派人多次攻打,都失敗歸來。
這些,她是信的。但他們所言,溫寧是落入山崖死的,她即使想要相信,也不會相信。
溫寧雖年紀小,但修為也是不差,怎麼可能是落入山崖,自己摔死的。況且,就百花宴上阿羨所言,溫寧極有可能就是被那些個督工虐待致死,說什麼摔死,八成就是想要逃避責任!
魏無羨的事情,現在影響最大的應該雲夢江氏。江晚吟年紀輕輕便當上家主,有些事情對他而言實在難以妥善處理。特別是魏無羨,還是他的好兄弟。
黎明明找過江厭離,與她講過此事。
畢竟她雖與他們關係尚好,卻也無法涉足情感之事,只希望阿離能勸慰一下江晚吟,很多事情,莫要想得太多,莫要被他人帶跑了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