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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乾坤袋中拿出那條抹額,握在手中——
她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姑蘇藍氏?所以她若是在外犯了錯,那便是姑蘇藍氏教導無方?
就好像,綿綿,她曾是金氏的人,也許今天白日裡,她說了一句正義之言,只是,在其他人來看,她是錯的,不符合金氏風範。所以她意識到了蘭陵金氏的虛偽,所以她退出家族?
就好像,阿羨,他是雲夢江氏之人,他修習他道,那金子勛卻說的是雲夢江氏的家教。在外人看來,阿羨丟的是江氏的臉?
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好虛偽,好可怕。
那阿羨呢?他知道嗎?他會選擇如何彌補嗎?
江澄呢?他會選擇原諒嗎?
房門忽然被敲響,是藍忘機。
「……你進來吧……」她忽然一點也不想動彈。
感覺到她情緒的不對勁,藍忘機便來看她,卻發現屋裡格外明亮,推門進去之後,那小小的姑娘竟縮在角落裡。
忙關好門過去看她。
才剛蹲下,便被她伸手抱住,環住脖子,下巴擱在肩上:「藍湛,你擋住光了——」
本就縮在角落裡,藍忘機一來,幾乎是將她整個人都罩在了他的影子裡。
「怎的忽然點這麼多蠟燭?」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藍忘機問。
「唉——」焦慮地嘆了口氣,「就覺得,哪裡哪裡都太黑了。」
是,哪裡哪裡,都太黑了。
抿了抿唇,他伸手,穿過她的腿彎,將她抱了起來,往矮桌的方向去。
「江澄要去亂葬崗找阿羨,說會把陰虎符帶回來,你知道嗎?」
「……嗯。」坐下,讓她橫坐在自己腿上,藍忘機應了一聲。
縮了縮腦袋,將臉埋在他頸窩裡,黎明明的聲音悶悶的:「藍湛,你說,他是不是打算站在仙門百家這邊了?他明明是雲夢江氏的宗主,應該是有能力可以護好阿羨的。」
「若是他執意要護著阿羨,就算是仙門百家再怎麼抨擊,只要阿羨不做壞事,也便可以安穩的過去了不是?」
任她擺弄著自己的手,藍忘機搖了搖頭:「不一定。如今的雲夢江氏不比曾經。江宗主仍舊在困難經營,很難全力護好魏嬰。」
若是仙門百家不再追究魏無羨的事情,也還好。可他們此時盯著他手中的那塊陰虎符不放,不可能不去追究。
「……剛才藍先生找過我。與我說了阿羨的事情。」黎明明又道。
「叔父?」他該想到的。去窮其道的不止他一人,若是真要斥責,又怎會斥責他一個!
「他可有為難你?」
搖搖頭,黎明明嘆了口氣:「只說,我現在是姑蘇藍氏之人,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我們藍氏。」
所以應該,好自為之……
將她方才胡亂一通纏在自己手上的抹額解下來,撫平,放回黎明明手中:「想做什麼,便去做,莫要過於出格,就好。」
坐直了身子,黎明明認真地看著藍忘機的眼睛:「我想,去勸勸江澄,你覺得,可能性大不大?」
「你要如何說?」
——
……
「江澄,我聽澤蕪君說,你要去亂葬崗找阿羨?」
江晚吟本就難以入眠,在屋外吹風,忽地見兩人快步向自己走來,才停下,便聽見這麼一句。
驚了一瞬,他很快便沉寂下來。
「……是。只是,這是我們雲夢江氏的事情,莫黯姐還是莫要關照了。」他想要迴避。
黎明明哪能放他迴避,向前一步,對上他落魄的眼睛:「你和阿羨都是我弟弟,我自是要關照的。」
說著,她從乾坤袋中掏出好幾包零嘴,一股腦兒地塞到他手中。見他訝異的樣子,她笑著道:「吶,幫姐個忙,在裡面挑出兩樣你愛吃的留著,剩下的幫我給阿羨送去。那個亂葬崗,聽著就沒什麼好吃的東西,你也不想他餓著吧?」
「阿羨那傢伙,就喜歡逞強,你也是。在別人面前也就算了,在自家人這裡,有什麼好彆扭的。生活很苦,吃點甜的。好吧?」
捧著十來包油紙包裹的零嘴,江晚吟低頭,吸了吸鼻子,再抬頭,眼裡含著汪汪淚花。
「……好。」
「哎呀哎呀,大男人,哭什麼!是不是閒我給你分兩包太少了?那實在不行,你自己再在裡邊兒多條一包,三包!再多也沒了昂!」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著,想想上手又不太對,旁邊這傢伙會吃醋,又趕緊收了回來。
偷偷看他一眼——還好還好,沒事沒事——
——
與江晚吟說了,黎明明的心裡才終於好受了一些。
第二日,江晚吟便帶著一行人出發去夷陵。
過了七八日,各仙門世家中忽然流傳起這樣一個消息——魏無羨叛逃,與眾家公然為敵,雲夢江氏已將其逐出。魏無羨與雲夢江氏恩斷義絕。
起先,黎明明是擔憂的,她特地去問了江晚吟,那些零嘴是否已經給魏無羨送去了。後者回答「是」。
這便說明,兩人情義尚存,只是對外宣稱恩斷義絕罷了。從小玩到大的情義,可不是說斷就斷的。
再者,魏無羨被雲夢江氏逐出,夷陵亂葬崗又有重重結界,一般人難以進入,那麼只要裡面的人不出來,就能一直平平安安的。而雲夢江氏,也能穩定發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