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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眼中隱有淚光。她站起身來,端端正正地面向元春,深深一福:「元姐姐的教誨之德,妹妹必定終身不忘!」
元春將她扶起來:「鳳妹妹無需如此。」
王熙鳳站直了身子,勉強對元春笑了笑:「我離家這許久,有些思念父母了。過幾日,等璉二哥哥生辰之後,就想回去住一陣子,也好在父母膝下盡一盡孝心。姐姐定的那個家僕管理辦法,可允許妹妹抄錄一份?」有些事,她不能再逃避了!
元春搖了搖頭:「這份家僕管理辦法,效果如何還很難說,還是等我試驗好了再說吧!」
她那份家僕管理辦法,移植了一些現代人力資源管理的概念,放在這個時代,誰知道會不會水土不服呢?
飯後,周瑞家的很快就來了。
她已換了一身衣裳,臉上有些喜氣洋洋的,走路都帶著風。
元春將她讓到房裡,摒退了左右,淡淡地說:「周姐姐,你那個做古董生意的女婿,待你女兒還好麼?」
周瑞家的不清楚她這樣問的目的,只得含糊地答道:「托主子的洪福。我那女婿也甚是老實,不敢待我女兒不好。」
「老實未必,不敢卻是真的!」元春微微一笑,「你是太太身邊得用的人,你那女婿只要不想失去你這座靠山,就不敢對你女兒不好。但周姐姐可想過:如果有一天你在府里失勢了,甚至……被打發了,你那女婿又會如何對你的好女兒?」
周瑞家的更是忐忑,不明白元春之語何意:「姑娘這話,我就不明白了……莫非我無意間得罪了姑娘?以至於姑娘要……攛掇太太打發了我?」
元春看著她,似笑非笑地,淡淡地說:「鮑五那筆銀子,周姐姐還是捐到廟裡去吧!善惡有報,天道好還。周姐姐用鮑五給的造孽錢嫁女兒,不怕連累了女兒的福壽嗎?」
周瑞家的大驚,這才明白鮑五那事兒竟還沒完!
她看著元春那似笑非笑、似乎洞察了一切的眼神,心裡不斷迴蕩著「善惡有報,天道好還」八個字。而元春那句「用造孽錢嫁女兒,不怕連累了女兒的福壽嗎」,更是直直地戳中了她心中鬼胎,讓她忍不住頭皮發麻。
「大……大姑娘……」她膝蓋一軟,不由得跪下了,身上起了一層白毛汗,「大姑娘明鑑……我之前句句屬實……真的沒有收鮑五的銀子!」仍然咬牙堅持原來的說辭。
「你敢立誓麼?」元春緊盯著她,似笑非笑地說,「若是你收了鮑五的銀子,就讓你女兒腸穿肚爛、不得好死!你敢立這樣的毒誓麼?」
周瑞家的……不敢!
「我……好端端的……我為什麼要立這樣的毒誓?大姑娘雖是主子,卻也不能欺人至此!」
「立了毒誓,就可以證明你的清白啊!」元春勾了勾嘴角,無比篤定地說,「可是,你絕對不敢立這樣的毒誓,因為你的確收了鮑五的銀子。」
「我……我沒有!」周瑞家的仍是不承認,「太爺都說了,那是鮑五的挑撥離間之語。大姑娘卻仍然揪著此事不放,硬要往我頭上栽個貪賄的罪名,是何道理?」
「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嗎?我不拆穿你,太爺和老太太不拆穿你,不過是怕太太知道了真相,氣怒傷身,動了胎氣。你真當你能把我們都糊弄過去嗎?」
元春不緊不慢、雲淡風輕地說:「你曾經撞見鮑五與賴三姐舉止親密,你還因此取笑過他們。因為這件事,賴大的計劃被打亂,最後全家都被一勺燴了。鮑五為了堵你的嘴,又被迫送了你一大筆銀子,分薄了他幫助賴三姐的財力,他怎不深恨於你?」
她微笑著看著周瑞家的:「周姐姐,你說鮑五給你送銀子的時候,會不會故意被人看見?會不會故意留下什麼記號?他又會不會將這些故意留下的破綻告知於我,好讓我幫他報仇呢?」
周瑞家的額角冷汗涔涔而下。這……這還是有可能的……吧?!
「若論大膽狡詐,你還能比得過賴大嗎?若論陰險狠毒,你還能比得過鮑五嗎?可結果怎麼樣呢?」元春微笑著說,「如今,賴家只剩一個賴二苟延殘喘。鮑五對投毒之事先還百般抵賴,可被我一查一審,他連與賈家無甚關係的殺人之事也一併招了。周姐姐,你真覺得,你可以在我面前頑抗到底嗎?」
周瑞家的陷入了兩難之中,內心猶豫不決。這……大姑娘……太厲害了!我招架得住嗎?
「周姐姐,看在你服侍太太多年的份上,我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若你老實交待,只需把那銀子捐出去,並保證以後不再犯,我便既往不究,權當此事真是鮑五攀誣。」
先給周瑞家的一條退路,免得她走投無路之下,負隅頑抗到底。這就如同兵法中的圍三闕一。
「可你若是冥頑不靈,繼續抵賴,拿我當傻子哄……」元春微微傾身,與周瑞家的臉對著臉,無喜無怒地說,「那你這樣的刁奴,也不必留在我太太身邊了,免得白白敗壞了她的名聲!」
她看著周瑞家的漸漸有些崩不住的神情,淡淡地說:「除了鮑五這件事,你就沒有收過別人的好處、為別人辦過事?我若用心去查,你說我查不查得到?你男人管著太太的陪嫁,這些年,帳目是否清楚呢?你說,我若去查帳,會不會查出點兒什麼?便是我什麼也查不出來,我也可以勸太太看在你們一家多年『勤勉』的份上,給你們家一個『恩典』,放你們一家出府為民,自謀生路。你那個做古董生意的好女婿,看你們被榮國府掃地出門,再也無法倚靠,他又會怎麼對待你女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