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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元春想出理由來反對孝恭親王的提議,隆正皇帝就直接說:「多調遣些護衛是應當的。讓魏至誠在御前侍衛和京營之中挑人,品級低於他的人,他可隨意徵用。將賈尚醫的護衛人數,提升到四百人左右。至於讓水瀾護送賈尚醫之事,讓水瀾明日進宮面聖,朕看看再定。」
元春十分鄭重地向隆正皇帝行了一禮,說道:「皇上,此去江南,危險重重,跟隨臣的護衛死傷難免。而因為防疫的原因,死難者的遺骨也必須就地安葬,不可以運回京城。臣不知道自己可以帶多少人回來,也不知道何人將埋骨江南,因此……」
她語氣一頓,克制了一下心中的情緒,續道:「因此,臣懇請皇上恩准:跟隨臣的護衛里……家中獨子不去!無後嗣者不去!以免他們一去不返,臣愧對其父母宗祠……」
家中獨子不去!無後嗣者不去!
隆正皇帝和眾王公大臣都這兩句話驚呆了!這……這……這完全就是軍中挑選敢死之士的標準啊!
「尚醫,你實話告訴朕:此去江南,你自己……可能平安回來?」隆正皇帝忍不住有些膽顫心驚。
元春微微躬身:「皇上不必憂心,臣會諸事小心的!」並不說自己能不能平安回來,卻反而讓隆正皇帝覺得她是在冒巨大風險。
隆正皇帝默了默,才緩緩說:「朕允了!跟隨賈尚醫南行的護衛,家中獨子不去,無後嗣者不去!」
當天臨敬殿議事結束後,元春回尚醫局做準備。
沒多久,水霄派人傳話,約元春在駐春亭相會。元春正好有話問他,直接就去了。
駐春亭就在尚醫局外不遠處,周圍種植著大量春季花木。如今已是盛夏,那裡花盡葉茂,清涼而幽僻,是一處談話的好場所。
「殿下為何要主動請纓去江南?」元春問水霄。
「尚醫又為何執意選擇去江南?」水霄反問。
「是我先問的,請殿下先答吧!」
水霄微微一嘆,伸手示意元春在亭中坐下,自己也坐下了。
「我執意去江南,是做兩手準備。如果尚醫能夠聽從勸阻,不去江南,那自然最好。如果尚醫不聽勸阻,執意要去,我也可以與尚醫有個照應。免得水瀾那小子冒出來,白白噁心人。」他看向元春臉的方向,卻只看到了一頂帷帽和帷帽下隱約的一張臉。帷帽的輕紗很薄,他可以看出她沒有戴面罩,卻看不清她的臉。
「這件事,跟康郡王有什麼關係?」元春想印證自己心中的一些想法。
「直郡王一開始擠兌尚醫去江南,就是打著讓水瀾一路『護送』尚醫、患難見真情的主意。」水霄忍不住翹了翹嘴角,「孝恭親王府算計尚醫的婚事,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如今,尚醫已經及笄,素來對水瀾不假辭色,卻又與我來往密切,他們自然要著急了,就想出了這樣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主意。」
元春有些無語。這幾年,孝恭親王府的各種宴會、各種看戲、賞花、遊春、作詩活動她參加了無數次,參加得煩不勝煩,基本上每次都會「遇到」水瀾或別的什麼年輕男子,自然知道孝恭親王府對於娶她過門的事有多熱切。
「殿下這個兩手準備是不錯,可如今這情形,不依然是水瀾要護送我嗎?」
「可父皇答應了嗎?」
元春心道:還沒有!這麼說,水霄有把握皇帝不會答應了?這樣也好。
「殿下可知此行兇險?」
水霄平靜地說:「我自然知道。」
「殿下知道,為何還要冒此風險?若是殿下回不來怎麼辦?若是殿下回來後,發現自己在朝中的勢力已經被打得七零八落,殿下又怎麼辦?」
水霄看著她頭上的帷帽:「尚醫能把帷帽摘下來嗎?」接下來這番話,他不想對著一頂帷帽說。
元春伸手摘下了帷帽,定定地看著他。
水霄便道:「尚醫與我,雖然尚無婚約,但尚醫已經親口向我許婚。在我心裡,便已當尚醫是我妻室。只要我還活著,就不許別人這般覬覦冒犯自己的妻室。尚醫可明白?」
元春,竟有些無言以對。
「若我回不來……」水霄低低一嘆,與元春對視一眼,眸光無比幽深,「我與尚醫並無婚約,尚醫自可另擇良配。而我既然敢去江南,自然會對朝中的勢力進行一些安排,或許會略有小損,但不至於傷筋動骨,尚醫不必為此憂心。」
元春真的沒話說了。
她現在真的難以判斷水霄對她是什麼感覺了。說他喜歡自己嘛,他又能輕易說出「尚醫可另擇良配」這樣的話。說他不喜歡自己嘛,他似乎又表現出了對自己的獨占欲……文化差異太大啊!溝通真的很不容易。
當天晚上,隆正皇帝在皇后宮中召見了元春,摒退左右單獨問元春:「若由康郡王護送尚醫,尚醫覺得如何?」
元春眉毛微動,很高興皇帝來徵求自己的意見。
便道:「臣在孝恭王府見過康郡王爺多次,康郡王爺……似乎略顯單薄了些。若由康郡王爺護送臣去江南,臣怕王爺難耐沿途辛苦,耽誤行程事小,若有個閃失,臣怕難以向皇上、向孝恭王府交待。因此,臣懇請皇上,就不要讓康郡王爺去江南涉險了!」我說得夠清楚、夠明白了吧?我真的不要那小子「護送」啊!
隆正皇帝默了默,又問:「若由昭王護送尚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