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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跟你一起走!」元春不假思索地說。我絕對不能讓這趟搭上了一條性命和一條腿的艱苦旅程,變成了可笑的山區N日游!
水霄一呆,失笑道:「尚醫的心意,我已深知,也深感敬佩!但我已經問過了何三兒,那條路,真不是女兒家能過得去的!別說女兒家,就是膽氣稍稍弱一些的男子,那也是過不去的!」
「不如你先說說,是什麼樣的路?」元春被他說得很忐忑。
「最險的一處,就是鷹嘴崖。那裡有一段大概幾十丈的路,需要貼著懸崖峭壁走,路只有一人寬甚至不到一人寬,一邊是寸草不生的石壁,一邊是懸崖,崖下就是滔滔河水。過完了這段懸崖,還得爬一段陡坡。何三兒那個同伴,就是從這陡坡跌下了山崖的。就算尚醫過了鷹嘴崖,還有一個叫溜索的關卡。溜索就是在兩岸之間掛一條繩子,再將人掛在繩子上,哧留一聲,人從這頭滑到那頭去……這樣的溜索,尚醫敢坐嗎?」
元春認真評估這條路上的風險:溜索考驗的主要是膽量,風險相對較低;風險比較大的,反而是鷹嘴崖那裡。但它既然能成為一條「路」,想必已經有無數人在那裡走了無數年了,順利通過的希望遠遠大於掉下懸崖的危險。
所以綜合來說,這條路上的風險肯定有,但肯定不會太高。水霄和魏至誠不看好自己能通過,大約是出於對一個「閨閣女兒」的刻板評價。他們大約不會想到,從本質上來說:自己其實是個女漢子。如果自己從這條路上走,雖未必容易,但肯定比返回初賢縣更符合自己的心意和災區百姓的利益。
「我敢坐!那條路,我走得過去!」元春冷靜地思索了好一會兒,堅定地說。
水霄的臉上,原來還帶著兩分戲謔之意。聽了元春這話,臉上的戲謔之意漸漸被褪去,臉色越來越嚴肅。「尚醫在開玩笑?」他難以置信地說。
元春也嚴肅地看著他:「殿下應該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
水霄倒抽了一口冷聲,臉色變幻莫測,緊緊地盯著元春。
元春毫不退讓地與他對視。
魏至誠走過來,問元春:「尚醫大人,還需要休息一下嗎?」
元春頭也不回地直接吩咐他:「魏大人,我已經決定,跟何三兒從鷹嘴崖過去。你去準備一下。」
「大人?!萬萬不可!」魏至誠臉色一變。
「賈尚醫,別逼我打昏你!」水霄眼睛微眯,有些咬牙切齒地說。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種元春從未見識過的危險氣息。
「昭王殿下,別逼我恨你!」元春依然堅持著自己的意見。
她的語氣,平靜而堅定:「你真要因為我可能要冒的那一點危險,而不顧顯州城的危局嗎?如果顯州暴發霍亂疫情,如果顯州真成了人間地獄,而我卻因為那一點危險滯留初賢縣,束手無策……你叫我如何面對那些死難者親屬,你叫我如何面對『一品尚醫』這個封號?你叫我如何面對自己的良心?我千里跋涉來到江南的意義又在哪裡?」
沉默,再次在兩人中間瀰漫。
魏至誠被這氣氛弄得更加心神不定,勸道:「尚醫大人,鷹嘴崖太險,絕非大人這樣的閨閣女兒能過去的!還請大人三思,不要讓卑職為難!」
「再險,險得過此時的顯州城嗎?」元春繼續毫不退讓地與水霄對視,嘴裡卻答著魏至誠的話,「皇上派魏大人來,是來保護我的,而不是來軟禁監視我的!我是皇上御封的一品尚醫,既已到了江南,要去哪裡,不去哪裡,我可以自己做決定。魏大人只需要跟隨保護我便算盡了自己的職責,不需要越俎代庖,替我決定行程!這一路上的風險,還有何人不知?來的人全憑自願,來之後的生死榮辱,各安天命!魏大人又有什麼好為難的?若魏大人還不放心,不如我立一張生死狀給你?」
她這一番話,既是說給魏至誠聽的,也是說給水霄聽的。
魏至誠給她說得額頭冒汗,連忙跪下:「卑職不敢!請大人恕罪!」
「起來吧!還請魏大人即刻去做準備!」元春仍然與水霄對視,以此表達自己的決心。
魏至誠應了一聲,站起身來,頂著一腦門的汗,去吩咐手下的人準備出發。
水霄見狀,知道自己已阻攔不了元春,只能寄希望於到了鷹嘴崖之後,元春自己心裡害怕,知難而退。便笑道:「尚醫的詞鋒,還是那般犀利!這樣吧!尚醫便跟去鷹嘴崖看一看,如果害怕,就不要勉強自己……」
一起從鷹嘴崖往顯州去的決定,就這樣不算愉快地決定了。
接下來一天的時間,大家忙著趕路,元春都沒怎麼搭理水霄。水霄十分沉得住氣,就跟沒有發現這一點似的,鎮定若常。
第二天中午,他們終於到了鷹嘴崖下。
元春抬頭望去,心道:怪不得這裡要叫鷹嘴崖呢!這裡山勢連綿,懸崖峭壁眾多。從她所在的位置望過去,他們要經過的那處懸崖,很像是一隻昂首靜立的老鷹的胸腹側面。那條小路,就在老鷹頸下的位置。
「尚醫覺得:自己過得去?」水霄抬頭望著鷹嘴崖,問元春。
元春不想理他,直接讓魏到誠準備分隊。
騾馬是不可能從鷹嘴崖過去的。為了減少危險和負重,行李也要儘量精簡。因此,讓一部分人帶著騾馬和帳篷等物返回初賢縣是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