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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冷的天氣,鄒祝的手心兒直冒汗,小跑著回去稟報了。
水霄站在懷山居外,看著風雪中緊閉的大門,心很冷,也很沉重。不由自主地把身上的斗篷裹得更緊了些。
他掏出一隻懷表,打開表蓋,默默地看著時間。離開了手爐的溫暖,暴露在風雪中,拿表的這隻手漸漸凍得發紅髮痛。沒辦法,他只好讓明瑟拿著懷表看時間,讓自己那只可憐的手,回到手爐的溫暖中。
「殿下,兩刻鐘已經到了!」明瑟輕聲說,聲音有些壓抑。
水霄默了默,又等了片刻,終於長長地嘆息一聲,邁開有些僵的腿,轉身就走。
可就在這時,就聽到身後「吱呀」一聲,懷山居的大門被打開了。
臨驛公主穿著厚厚的冬衣冬靴,裹著厚厚的斗篷,在太監宮女們的護持下,走出了懷山居的大門。
「十七哥既然把我從床上叫了起來,又何必急著走?」臨驛公主的聲音,幽幽涼涼地飄來,「這樣冷的天氣,衣服穿了一層又一層,兩刻鐘哪裡夠啊?我緊趕慢趕地穿了衣服出來,十七哥卻轉身就走。莫不是來消遣我的?」
水霄的腳步頓住,沉痛地閉了閉眼睛。覺得自己對這個妹妹的一點同病相憐之情,正被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頭一點點消磨乾淨!
先前那個閉門羹就不說了。你衣服穿得慢,不知道先派人把我接進去,找間屋子讓我避避風、烤烤火嗎?你不知道我病了十多年,現在才剛好一點嗎?讓我這樣一個久病初愈、本就畏冷之人,在風雪之中站了這麼久,你於心何忍?
就因為賈尚醫救了我,你就要遷怒我至此嗎?難道你寧願我死,也不希望我被一個你所敵視的人救回來嗎?在你心裡,有沒有想過我是你哥哥?
水霄覺得:自己的一顆心,比天氣更冷!
但他再次想了想此行的目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希望這個動作,能幫助自己克制住情緒。冰涼的空氣,夾著絲絲雪風,被急促地吸進肺里,那種刺激,讓他嗆咳起來。他感覺:自己從裡到外都涼透了,心底的火氣也似被凍住了一般。
他轉過身來,微笑著面對臨驛公主:「外面風雪這麼大,十五妹不請我進去坐坐嗎?」他現在真的很冷。一開口說話,就有冷風吹進嘴裡,似乎連他的舌頭也要凍住了。
臨驛公主不答,只慢悠悠地向前,踱到了水霄身前,歪著頭打量水霄的臉色。打量完了,又繞著水霄轉了一圈,格格地笑起來:「十七哥,那位賈尚醫的醫術可真不錯!聽說你原本瘦得只剩下骨頭,喘氣都嫌累,現在在我門外站了這麼久,居然還沒倒下去。可見恢復得還不錯!」
「十五妹很希望我倒在你門前麼?」水霄不帶一絲煙火氣地問。
「怎麼會?」臨驛公主一臉驚詫,嘻笑著,「我其實很怕十七哥倒在我門前,但我更怕十七哥倒在我屋裡。那樣我怎麼說得清楚?所以我開始都不敢見十七哥,叫十七哥回去。沒想到十七哥這麼倔,非見我不可。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值得你連身體也不顧?」
水霄覺得:他這個妹妹純粹是在拖延時間!拖延他站立在風雪中的時間!
她究竟是天性惡毒,還是當真恨他入骨?
第47章 .徹骨之寒
不管臨驛是天性惡毒,還是真的恨自己入骨,水霄都不想深究了。
他只是笑著說:「十五妹真的不想讓我進門麼?」他已經冷得發抖了,聲音里已帶著一點顫音。若是為了自己,他一定不來受這個罪!
臨驛淺淺一笑,笑得陰冷而諷刺:「十七哥這副病病歪歪的樣子,我怎麼敢讓你進門?若是你倒在我屋裡,父皇母后豈不要怪罪於我?十七哥還是長話短說,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說吧!」
水霄定定地盯著臨驛,一時無言以對。
臨驛也定定地盯著水霄,一言不發。
水霄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冒著風雪到懷山居來,是想跟臨驛長談的,可現在臨驛根本不讓他進門。他還有什麼法子能將一些正確的想法、正常的思維塞進她的腦子裡?真要站在風雪之中與她長談?別說她聽不聽得進去,自己的身體首先就支撐不住!
他只能速戰速決地下猛藥!至於這猛藥的效果,就聽天由命吧!
自嘲地笑了笑,水霄說:「十五妹生母早逝,我的生母也早逝。十五妹可知道,我對你,原本有些同病相憐之意……」
他話未說完,臨驛公主就冷哼一聲,陰惻惻地笑了起來:「同病相憐?你配麼?我的生母是宸妃,你的生母不過是個小小的貴人,還是自盡而亡的戴罪之人,她給我母親提鞋也不配!你出身如此微賤,也配與我『同病相憐』麼?別叫我噁心了!」
水霄臉色大變,對臨驛的最後一點手足之情,煙銷雲散。
他不在乎臨驛對自己是什麼態度,但臨驛辱及他的母親,這是他萬萬不能容忍之事!
宸妃生前也只是一個貴人,死後被追封了兩級,才成為了宸妃。水霄的母親閔貴人因是自盡而亡,犯了宮中大忌,再加上水霄還魂的事,死後就沒有得到例行的追封,仍以貴人的位份入葬。
但水霄不想跟臨驛討論各自生母的位份問題,覺得那也是對亡者的一種冒犯!
「臨驛,你是不是覺得父皇和母后現在容忍著你,他們就會永遠容忍著你?你出身尊貴,身體健康,卻從來不知道珍惜。可想過如果有一天,父皇母后不再容忍你胡作非為時,你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