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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微微閉眼,心中百轉千回,究竟還是理智戰勝了情感,謹慎驅逐了衝動。
她狠一狠心,再次深吸了一口氣,對水霄說出了那個彌天大謊:「皇上對殿下所說的,只是我『師門規矩』的前半部分。在那幾句話後面,還有至關重要的一句:若有人敢以不潔之身玷污蓮界之尊榮,必遭天譴!也就是說,殿下若答應了條件,娶了我,就不能再反悔,不能打那偷偷養外室、偷情的主意,否則必遭天譴!我雖不知天譴是什麼,但想必不會是好事。我也不知皇上為何要隱去這至關重要的後半句,但今日殿下既向我求婚,我就不能有所隱瞞,須得讓殿下明白其中利害。」
第69章 .暴風驟雨
代善曾經說過:「永遠不要低估帝王之心的冷酷,也永遠不要把性命前途寄托在他人的美好品德上!關乎性命存亡的秘密,一定要牢牢守住,哪怕最親密的人,也不能說!」
對於這句話,元春深表贊同。
水霄的確是一個靠譜的人,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但把自己未來幸福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的美好品德上,那絕對不是她的風格。所以,她更願意在他的美好品德上,再加一把鎖,一把提高他對婚姻的忠誠度的鎖。
他是那樣一個對生命無比熱愛的人,總不會為了一點色心,就去冒被「天譴」的風險吧?
與其此時傻乎乎地相信男人的承諾,將來發現承諾靠不住時只能哭鼻子,她寧可現在就對男人的承諾持保留態度,想點辦法避免承諾落空。所以,儘管心情複雜,她還是又用「天譴」之說,欺騙了水霄一把。
「若有人敢以不潔之身玷污蓮界之尊榮,必遭天譴!」水霄不自覺地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感覺有點傻。天譴?天還要管這么小的事?或者,瀛洲的來歷比自己以為的更加不凡?
他愣了一小會兒,才展顏一笑:「多謝你直言不諱。但我既已許諾一生只有你一人,就會信守承諾。有沒有『天譴』這回事,對我來說,並無區別。難不成在尚醫眼中,我竟是那等言而無信的小人?」
他看著元春的眼神,真誠而溫暖,從容而寧定。
艾瑪!元春覺得:此時的水霄同學,真是魅力四射,閃瞎人眼啊!
她甩了甩頭,控制住自己的心神,不讓自己被男色所迷惑,做出什麼讓自己後悔的事來。
垂頭想了想,元春重新抬起頭來,有點言不由衷地對水霄說:「殿下的人品,我自然相信。但此事關係重大,必須先與殿下說明白。既然殿下這樣說了,那麼等我回京之後,與祖父商議一下,便給殿下答覆。如何?」
代善這個幌子,是必須要扯的;緩兵之計,也是必須要施的。否則他一求婚她就答應,都不跟家裡人商議一下,那也太……太不矜持了!考慮到兩個世界的文化差異和兩個人的三觀差異,若他因此而認為自己是個輕浮女子,自己找誰哭去?
對於元春的答覆,水霄打心眼裡高興:她沒有直接拒絕,就說明……她也是願意的吧?
「這是應當的!」水霄壓抑住內心喜悅,「不知尚醫打算何時回京?」他心裡打定主意要先找代善聊一聊,免得代善心存疑慮、從中阻撓,反令瀛洲難過。
「我還要在此處多留些時日,再做一些疫苗。」打定主意不跟水霄一起回京。
「那我就先回京了。」水霄向元春揖了揖,「我在京中,盼尚醫早日歸來。」
水霄走後,元春又是梅山皇莊逗留了一陣,又培養了一些疫苗。她身邊的人,包括袁惟厚在內,基本上都已接種了牛痘疫苗。醫療系統顯示:接種都很成功。
王熙鳳卻沒有接種,主要是怕留疤。六個小朋友也沒有接種。元春覺得,給未成年人接種疫苗,至少要取得監護人的同意。這是必須遵守的程序正義。
半個月後,元春挑了一個比較好的天氣,啟程回京。
林家、王家來領自家小孩的時候,元春把疫苗的事告訴了他們。請他們自己為自家小孩做決定:要不要接種牛痘疫苗。
基本上,對於男孩子,孩子的娘沒有遲疑就決定要接種。對於女孩子,孩子的娘就有些遲疑了——這涉及到一個留疤的問題。
元春忍不住暗暗嘆息:他們的選擇,大概代表了這個時代的人的普遍選擇。而這種選擇可能造成一個嚴重後果:如果發生天花疫情,女孩的感染率以及隨之而來的死亡率,會大大高於男孩!
她不想讓這種帶有嚴重性別歧視嫌疑的選擇成為潮流,就勸了一句:「姑母,舅母,你們可要想好了。是天花更可怕,還是孩子手臂上留一小塊疤更可怕?當然,不種痘的人,未必會遇到天花疫情,遇到了也未必會感染天花,感染了也未必會送命,也許他們會比種過痘的人活得更久……但種痘還是不種痘,應該是基於風險因素來考慮,而不應該基於性別來確定吧?男孩就種?女孩就不種?這真是顧惜女兒嗎?」
賈敏和王子騰的夫人略有一點尷尬。
王子騰的夫人辨道:「我只是想著,女孩兒比男孩兒要柔弱些,怕她們受不住……你不也說:種痘是有危險的嗎?」
賈敏道:「我回去以後,跟我們老爺商量一下,再決定吧!」
元春也不再多說什麼了。她救不了所有人,總會有一些無能為力之時,她必須學會接受,學會面對。比如阿真、阿悟姐妹的問題,比如種痘的性別歧視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