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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霄舉目望天,微笑道:「湯山行宮最妙之處,就是一株荷花也沒有!」那裡只有許多湯池子。
「那還真是可惜了!臣最喜歡的就是荷花了!」元春覺得,荷花這個梗,也許可以玩一個夏天。
水霄臉色不由得有點苦:「尚醫就不能喜歡別的花兒嗎?比如梅花、菊花什麼的……我就很喜歡菊花!」我最不喜歡的,就是荷花了!當然,他心裡明白:說自己「不喜歡」荷花並不準確,準確的說法是他「怕」荷花。
喜歡菊花?元春很有惡搞精神地看了看水霄:殿下,你口味真重!
她道:「除了菊花以外,別的花兒我也都喜歡!但最喜歡的,還是荷花呀!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多美好!」別跟我提菊花喔!不知道在我的字典里,菊花還指代某種身體器官嗎?我真的不迷戀菊花!
水霄被她那略帶嫌棄的小眼神兒弄得有些茫然:尚醫什麼意思?難道我喜歡菊花……有什麼不妥嗎?尚醫為什麼不喜歡菊花?
這個得好好查一查!
賞了一會子畫,水霄便趁著周圍無人,一面在一副畫上指指點點,一面低聲說:「我這次到湯山行宮,實際上是去查證一件事了。之前有些情況不確定,便不好對尚醫明言。尚醫可知道,自己的身邊有父皇安插的釘子?」
元春十分吃驚地看著他:「殿下說什麼?」有些事,看破不說破嘛!昭王殿下突然把這件事挑明了,什麼意思?
水霄依舊在畫上指指點點,作出與元春評點畫作的樣子:「尚醫身邊有父皇安插的眼線。尚醫可知道是誰?」
元春心道:莫非你知道?便問:「是誰?」
「暗地裡,是秋凝霜和秦楨。明面上,是袁惟厚。」
秋凝霜和秦楨?還有袁惟厚?元春把他們的才能性情、日常行事在心裡過了一遍,心裡默默地點頭。這三個人都還是比較符合奸細身份的。
秋凝霜行事太周全了!而且她對宮裡許多事了如指掌,不知道她背了多久的資料!秦楨從來不在自己面前上趕著表現,但在自己的印象中,她上上下下的人緣都非常好。袁惟厚居然捨棄了傳旨太監的美差,跑來給自己當個管事太監,這本身就是有些蹊蹺的事。
「秋凝霜和秦楨,都是在湯山行宮受訓的。這兩個人身手都不錯,人也極聰明,是女細作里佼佼者。尚醫入宮之前不久,她們才從不同的渠道秘密入宮,後來經過皇后娘娘的手,分給了尚醫。」
水霄把這兩個人的來歷說了一遍,又說,「她們兩人互相不知道對方的存在,但她們接到的旨意卻是一樣的。父皇親口向她們下達了密旨:留在尚醫身邊,盡全力獲取尚醫的信任,成為尚醫的心腹;但除非尚醫或賈家有不臣之心,她們什麼也不用做,只專心服侍尚醫便好。」
元春不由得感慨:怪不得這些眼線會有兩暗一明的搭配呢!原來秋凝霜和秦楨埋得辣麼深啊!
她心裡對皇帝老兒不夠尊敬是肯定的,但她肯定不會做類似謀反、逼宮之類的事——太麻煩!風險太大了!自己權利慾不強,沒那功夫去做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事。
那麼從實際結果來說,這兩個眼線,究竟是皇帝送到自己身邊的眼線,還是皇帝送給自己的得力助手呢?
她有些好笑有些諷刺地想:看來,皇帝陛下真的很重視自己啊!而從皇帝給這兩名眼線的密旨內容,也可以看出皇帝的底線:不得覬覦他的江山!其餘的事好商量。
「殿下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水霄淡淡一笑:「我只是比父皇更相信尚醫的人品,更了解尚醫的為人罷了。謀反是血流成河之事,尚醫心地慈厚,顧念蒼生,又怎麼忍心行此逆悖之事、令生靈塗炭?」
他微微嘆息:「我將此事告訴尚醫,是擔心尚醫過於光風霽月、心直口快,怕尚醫說的話、做的事被父皇誤解,或是被小人鑽了空子。」
另外從情感上來說,他也是更偏向於元春的。
他母親去世後未得到例行的追封,他病了那麼多年父皇不聞不問,他就算心胸寬大沒有怨懟,卻也不是毫不在意的。
而賈尚醫這個跟他沒有絲毫血緣的人,一見到他這個病人,就二話不說,傾盡全力救治他。在他的親生父親請來的道士想拿他作法時,她擋在他的面前,全力維護他。在他的親妹妹凍掉他半條命時,她徹夜守護她,救回了他的一條小命……而父皇,卻因為對宸妃的寵愛,在臨驛做出了那等事、證據確鑿之後,仍然試圖為臨驛開脫!
經歷了種種事情之後,水霄覺得:骨肉相連的血脈之情,大約並沒有人們所說的那樣可靠。
與其相信那些跟自己有血緣的人,不如相信那些真正對自己好、真正值得信任之人!
元春心裡有一種難言的感動!
同時,她又有一點慚愧、一點好笑……我真的不是光風霽月之人啊!我剛才還特別無恥地故意歪解你,腹誹你喜歡菊花是口味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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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元春就把那九名幫她錄書的女官都請過來小聚,說了皇上允她們署名,以及讓她們各自取一個雙字別號以作署名之用的事。眾女官大喜過望,紛紛向元春道謝。對於青史留名這件事,這些女官平時是不敢想;如今有這個機會,她們還是非常樂意、非常有自豪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