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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側頭打量著水霄,覺得與以前相比,水霄最明顯的變化就是:他的舉止更從容,神情更自信了。
乖乖,有一點脫胎換骨的趕腳啊!雖然她現在很難具體描述他給她的這種感覺。
「不如殿下跟我說說這幾個月的經歷?」她只聽說昭王殿下這幾個月大開殺戒,抓了不少人,也弄死了不少人。可那些底層百姓,居然對此拍手稱快,可見他並不是在濫殺無辜,而的的確確是在為民除害。
「這個慢慢說。」昭王按了按自己的左肩,對元春說,「上個月在平安州,我中了一箭。雖然已經有醫士處理過了,但還是請瀛洲再看看比較好。」
「好!」元春掃了一眼昭王身後的護衛和那幾輛囚車,「殿下的護衛,似乎傷亡慘重?」以前的熟面孔寥無幾人,好些人身上還帶傷。
水霄神色微黯:「是!路上遇到的兇險甚多。」
他先後遇到幾次刺殺和「山匪流民」的伏擊,被人蓄意在食物中投放過不乾淨的東西,甚至還有人想決了河堤水淹他。幸好他夠機警,反拿住了那些使壞、作亂的人……
元春給他重新處理肩上傷口之時,水霄就把這幾個月的經歷,大致向元春說了一遍。但那些太過兇險的經歷,他並沒有說,免得元春後怕。若將來隱瞞不了了,那又再說。
「另外,還有一件事,我得跟尚醫商量一下……」等元春重新包好了他肩上的箭傷,水霄神色鄭重地說。
……
在顯州會合後,元春和水霄就結隊返京。那三輛囚車,水霄直接丟給了顯州當地的一支駐軍,讓他們過一陣就派人押送進京。
回去的行程,自然不用像去災區救援時那樣日夜兼程。水霄就藉口箭傷,與元春緩緩北行。遇到風景名勝、繁華市鎮,就停一兩天去遊玩一番。元春覺得,這也算是約會了?!這樣約會的機會,回京後大概不會有了。
有時候,他們也會買些土特產,嘗一嘗當地小吃。遇到有特別合心意的小吃,水霄還會重金向人家購買秘方食譜。
然後元春就會看到那些小老闆們一臉掙扎的神色:是立刻賣出秘方發一筆橫財呢?還是把安身立命的秘方保密到底呢?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有人賣,有人不賣。
對於那些堅決不賣的,水霄倒也佩服,並不強求。回頭就對元春說:「那老闆以後或許會對人吹噓:當年有個貴人,願意花多少多少銀子買我的秘方,我都沒賣!」
元春笑道:「我倒希望他能夠穩得住,不要胡亂吹噓,以免引人覬覦!這世間的人,可不都是像我們這樣講理的。多的是喜歡強取豪奪的人。」
水霄不由得咧嘴一笑:「說得不錯!像我們這樣講道理的人,這世間可不多了。我們通常都是請君入甕,不會做『強取豪奪』那樣沒格調的事!」
元春想起水霄那個「請君入甕」的計劃,心情有一點沉重。但有些問題的決定權,不在他們手上,還要看別人怎麼想。她也只能被動地等待別人的決定。
有一回,他們還碰到了一個衣衫破舊的賣花女。
那賣花女只十一二歲,拎著一個大籃子,籃子裡裝著幾枝桂花、幾枝月季、一大堆各色菊花。看著一個面善的,那賣花女就上前乞求:「公子,可願意買支花?」「姑娘,買支花吧?很便宜的,一文錢五枝!」
此情此景,讓元春感覺很熟悉。前世的時候,傍晚到街上逛街,常常會遇到賣花的人。這樣熟悉又這樣不同的場景,讓她心裡陡然生出一種莊生夢蝶的虛幻感覺。
「怎麼啦?」水霄見元春停住了腳步,怔怔地盯著前方,眼神有些黯然,不由得關切地問。
她沒有戴帷帽,但戴著面罩,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卻可以看到她的眼神。
此次江南水患,元春到各處行醫時,都會戴著面罩和手套。她手下的宮女們也是差不多的打扮。出於衛生、安全和從眾的心理,阿悟和阿真後來也是這副打扮。
因為「一品尚醫」的鼎鼎大名、神異傳說、高超醫術、尊榮地位,江南年青女子敬佩羨慕之餘,就爭相模仿這種戴著繡花面罩和手套出門的打扮。甚至還有一種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民間傳說在悄悄流傳:說年青女子作此打扮,可以驅邪防病,祈福消災。讓這股風潮在民間擴散得更快。
水霄第一次見到元春之外的人作此打扮時,還愣了一下,有一點不高興。覺得那些人東施效顰,可笑又可惡。
可元春對此卻並不反感,覺得自己跑到古代來引領了一把時尚潮流,也挺有趣的。讓女子戴著面罩和手套出門,總比讓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要強得多。希望這可以推動一點點社會進步。
所以,如今走在街上,時不時會看到一兩個戴著面罩和手套的姑娘或年青婦人。根本不會有人一看到這副打扮的女子,就往「一品尚醫」的頭上想了。
「沒什麼。想起……一些舊事了。」元春微微嘆息。上輩子的事,也算舊事吧?
水霄正在細問她想起了什麼舊事,卻見元春對那個賣花女招了招手。
那個賣花女兩隻眼睛正雷達似地搜尋顧客,早看見水霄和元春這一行人了。只是兩人身後跟著許多護衛侍從,雖是便裝,看著也是威風十足、非富即貴,她便不敢擅自上來攪擾。見元春朝她招手,她不由得眼前一亮,心頭一喜,拎著籃子,一路小跑著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