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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緊緊抓著飛螢的手,感覺自己臉燙得似乎要燒起來了,渾身都在顫抖,走路的姿勢都有些僵硬。
飛螢捏了捏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別怕!咱們為的不就是這個嗎?」
黛玉點了點頭,給自己鼓勁兒:「我……我不……不怕!」
她雖然這樣說,但聲音都有些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事到臨頭,自己的情緒還是控制不住啊!
跟在她們身後的寧隨雨,微笑著看了黛玉半晌,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濃烈的好奇:害怕成這樣,為什麼還要辛辛苦苦地來學醫?她這樣出身清貴的小姑娘,跟姐妹們在家裡繡繡花、作作詩、彈彈琴,將來嫁個好女婿,相夫教子才是正常情況吧?她這樣執著地學醫,究竟是為了什麼?總不可能是被家裡人或皇后娘娘逼的吧?她家裡人和皇后娘娘不怕將來沒人敢娶她嗎?
解剖台上的男人,果然是被扒得精光的。
此情此景下,黛玉還不能找個非禮勿視的由子扭頭不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具被扒光了的男屍,被扒了一層又一層、一層又一層……
熬過了這堂解剖觀摩課之後,黛玉覺得自己全身都僵了。之前身上一層又一層的冷汗,已經把她的內衣都浸透了,胃部也在一陣陣翻湧。
她被飛螢半拉半扶著往解剖室外面走去。剛走出解剖室,她就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將面罩扯了下來,匆匆撩開面紗,「哇哇」地大吐起來。她一邊吐,一邊默默地流淚,覺得既難受,又丟臉。
飛螢站在她身側,替她擋住了身後那些同窗們的目光,一邊給她順氣。
她們那些同窗們大多也不好受,包括江作則。但江作則實不願放過這個一吐胸中悶氣的機會,便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神情,淡淡地從她們身後走過,冷冷地說:「早知今日,在閨房裡繡花多好!也不用吐得這麼難看!真是丟人現眼!」
「你這樣小肚雞腸,才是真正的丟人現眼!」寧隨雨在他們身後淡淡地說,「莫非江公子以為,把兩位女官擠兌回宮裡,這醫道學堂中,你就能奪得魁首了?」
江作則氣得臉色鐵青,因為說話這個人,正好也是壓在他頭上的三座大山之一。
但輸人不輸陣,他冷哼一聲,言不由衷地說:「魁首不魁首的,在下從未放在心上!寧公子這樣以己度人,所為何來?」
他看看寧隨雨,又看了看飛螢和黛玉:「莫非寧公子起了色心,對哪位女官心懷不軌?我勸你還是死心吧!內廷女官,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夠覬覦的!」
飛螢見江作則越說越不像話,搶在寧隨雨之前,喝斥道:「江作則,你信口雌黃,污衊內廷女官清譽,該當何罪?此事我自會向皇后娘娘稟報。你有這功夫說風涼話,不如想想自己的前程吧!」
與其跟江作則在這裡唇槍舌戰、越說越難聽,不如借皇后娘娘的勢,把這一類風言風語直接鎮`壓了,省得有後患!哼,我們不在醫道學堂擺內廷女官的架子,是為了尊師重道,你還真當我們是無根無底、任你欺凌的平民小丫頭?
江作則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終究還是不敢再跟飛螢叫板,冷哼一聲便走了。一邊走,一邊努力壓下那種翻騰的噁心感。
寧隨雨一笑,也不方便再多說什麼,省得真叫人解讀出什麼風流故事來,轉身走了。
別的同窗既不方便圍觀一個小姑娘嘔吐,也不方便表示關心,免得叫人扣一頂「心懷不軌」的帽子,更怕自己也跟著吐了起來,也都匆匆走了。
薛曉高已端了一個托盤來,托盤上放著一壺茶、一個茶杯。他把托盤舉到飛螢身邊,陪笑道:「這茶有些粗陋,林女史將就著漱漱口吧!」
飛螢向他道了謝,斟了一杯茶,給黛玉漱口。黛玉把肚子裡的苦水都吐出來了,好不容易止住了吐,用茶漱了口,只覺得背上一片冰涼。
第二天,黛玉沒有來上課。
寧隨雨看著黛玉空空的座位,心裡有一點淡淡的惆悵:她終於還是被嚇住了,不敢來了嗎?若果真如此,就太遺憾了!他剛覺得:有一個小姑娘做同窗也挺不錯的!
第127章 瀟`湘妃子③ 成婚後繼續行醫濟世
幾天後,學徒們到惠民醫署上實習課,寧隨雨竟見到了黛玉,心裡不禁大喜過望!心想:看來是我想錯了,林女史並沒有被嚇住,可能只是覺得理論課太無聊了!也是,她是皇后娘娘的親傳弟子,這些理論,早就爛熟於胸了吧?
那一天,寧隨雨的嘴角翹了一整天,跟誰說話都格外和氣。
其實黛玉既不是被嚇住了、退縮了,也不是覺得理論課太無聊了,而是林如海病了,她得了元春的允許,回家照顧父親去了。
太醫院的課程,她放棄了一切理論課,只上實踐課。反正那些理論她從小就在學,早已爛熟於胸了。
泰初三年,林如海的病情慢慢好轉,黛玉也升入了三年級。
升入三年級之後,學徒們相當於住院醫師了,基本上不再上理論課,每天的任務就是在惠民醫院裡給太醫們打下手。
他們一般是在太醫們的監控下,給病人診脈開方行針。若有需要手術的患者,他們就去觀摩——實際上這樣的機會很少。一是因為太醫院敢做、能做手術的大夫屈指可數,技術也不高,做手術之前需要人家簽署生死狀,嚇跑了不少人。二則這些太醫沒有「遇仙之人」的光環加持,很多患者並不敢輕易讓他們在自己或自己親人身上動刀子。大多數病人會選擇保守治療,除了那種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情況。而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情況下,手術成功的案例非常少,成功的案例越少,病人對於手術越恐懼,這就形成了惡性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