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賈政的臉已紅得發紫,手都在哆嗦了。
屏風後的賈母臉色也不好看。賈代善說「沒能養個好兒子」,她也是臉上無光的,畢竟教育兒子她也有責任。
元春匆匆掃了賈母一眼,連忙調轉了視線,臉板得更緊實了,唯恐自己在這樣嚴肅的場合下笑出來。
真是太痛快了!
賈政那個假正經,整天端著讀書爺們的架子自命不凡,整天看自己不順眼,這下被人打臉了吧!哈哈!
第17章 .賴大的野望
屋子裡有片刻的寂靜。
賈代善喝了口茶,又問:「你們又是什麼時候、怎麼換了遺本的?」
賈赦默了默,老老實實地招認:「假遺本我早就寫好了交給賴大。可賴大不知道真正的遺本在哪裡,一直沒有找到機會換。直到老太太把遺本交給了二弟,賴大才找到機會下手。可他怎麼換的,我也不清楚。」
賈代善想了想,吩咐鄭復把賴大嘴裡塞著的布拿出來,問賴大:「你是怎麼換的遺本?」
賴大活動了一下下巴,說道:「太爺何不把我身上的繩子解開?這裡這許多人,還怕我跑了不成?」
賈代善微微一笑,道:「倒不是怕你跑。只是現在解了,過會子還得再捆上,太麻煩了。」轉頭問賈政,「政兒,你可知道他是怎麼換的嗎?」
賈政臉上的紅潮已經退去,變得有些蒼白,喃喃道:「賴大慌慌張張地撞倒了我,遺本掉在了地上,他便撿起來還給了我……相必就是那時候換的!」
賈代善笑得諷刺:「你可真有本事。這麼重要的遺本,輕鬆就讓人換了!幸虧你沒有做官。若是做了官,必是個糊塗官。會不會連官印也讓人盜了去?」
賈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道:「是兒子無能!兒子羞愧萬分!」
賈代善也不理他,轉頭又看著賴大:「賴大,看你的樣子,竟是一點悔改之心也沒有?」
賴大哼了一聲:「我為什麼要悔改?我若不拼一拼,難道等著你那個混帳兒子被掃地出門,我一家子再跟著他吃盡苦頭嗎?當年我跟他到軍中,原是想搏個出身。可他呢?為了兩個粉頭,竟連軍餉軍糧也敢貪墨剋扣,險些導致士卒譁變!他自毀前程,太爺卻怪我們不曾好好勸他,將我們一頓好打。太爺可問過我們冤不冤?你那個混帳兒子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為了享樂連命都可以不要,哪是我們這些奴才秧子勸得動的?」
這是他心中多年的怨毒,此時一口氣說出來,說得頗為慷慨激昂。
代善沉著臉,靜靜地聽完,淡淡地說道:「好,就算你勸不動是無奈。可你是啞了還是瘸了?那麼長的時間,不知道傳信給我嗎?你們幫著那混帳東西隱瞞,不過是怕得罪了榮國府未來的當家人,將來在府里不受重視、撈不到好處吧?」他冷冷一笑,續道,「別說得那麼慷慨激昂,倒像你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賴大也是冷冷一笑:「我要是敢偷偷傳信給太爺,大老爺豈能饒我?你們這些老爺少爺,只知道耍威風、使性子,哪裡又知道做奴才的苦?你這個當爹的,怕也不知道自己兒子是什麼德□□?」
「你倒是處處有理!」代善諷刺地笑了笑,又道,「是不是從那時候起,你便深恨賈家、深恨我?」
賴大默了默,終究不敢承認深恨代善和賈家。便嘆息一聲,說道:「我不恨太爺,也不恨賈家。大老爺再怎麼混帳,那也是太爺的兒子,太爺護著他也在理所應當。我真正恨的,是我這奴才秧子的身份!」
代善道:「你既恨自己那奴才的身份,為何不求了我放你出去?你父親生前是榮國府總管,你母親也是老太太身邊得用的人,看在他們的面兒上,只要你們家來求,我沒有不允的。你兒子賴尚榮,不是一出生就放出去了嗎?你,為何不來求?」
賴大神色變幻,冷哼一聲:「我求了,你便會放?」
「總要試一試吧?」代善淡淡地說,「你試都不試,其實是捨不得在榮國府為奴的好處。是不是?」
賴大一時無言以對。
「我治軍雖嚴,治家卻寬。家裡略有些臉面的管事,日子可比外面的平頭百姓舒服多了!你既不想受這為奴的苦楚,又想占著在賈家為奴的好處,如此貪心不足,可不是做人的道理!」
賴大看著代善,想了一會兒,突然深吸一口氣,昂著頭說:「太爺,事到如今。多餘的話我也不多說了。太爺若想拿回真正的遺本,便放我全家脫籍,再賞我五萬兩銀子。太爺若不依我,我弟弟便會拿著那個遺本,去官府投案自首。賈家雖然勢大,但這『欺君之罪』,可能擔當得起?就算太爺聖眷濃厚,皇上大度不追究,有了這不忠不孝的名聲背著,子孫後代還想有前途嗎?」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受你威脅?」代善的神情依然淡淡的,仿佛他不是被人要挾,而是在與人閒話家常。
賴大的神色略有些不安,卻硬氣地說:「我雖然讀書不多,卻也聽過『投鼠忌器』四個字。我們一家子,就是那陰溝里的老鼠,死不足惜。這榮國府和整個賈家的聲譽、子孫後代的前程,難道不值五萬兩銀子嗎?」
「我就覺得奇怪。眼看假遺本之事東窗事發,你卻不逃跑,只送走了家眷。原來,是想發一筆橫財啦!」代善一笑,「真真是亡命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