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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賈珍,順天府尹恨之入骨。因為若非他指使進喜污良為娼,自己哪會經歷那一場兇險風波啊?若非皇上和皇后及時出手,自己怕就是丟官罷職的下場了!而經過了小朝會那一場風波之後,順天府尹便知道:皇帝絕不會有絲毫偏袒賈珍之心,或許還巴不得賈珍早些死。只是賈珍終究是皇后的族兄,皇上也不便暗中教唆自己弄死賈珍。
所以杖責賈珍時,他給行刑之人遞了一個眼色。行刑之人會意,打賈珍時便下足了暗勁。四十杖打完,賈珍就動彈不得了。
杖責之後,賈珍便被扔進了牢中坐牢。
為了向賈家交待,順天府尹又假模假樣地在牢中給賈珍安排了一個「豪華單間」,請了大夫來給賈珍治棒瘡。寧國府安排了小廝送飯照應,順天府收了錢之後,也大開綠燈。但賈珍沒熬多久,終於還是棒瘡發作,一命烏乎了。
賈蓉、賈珍相繼死亡,秦可卿和尤氏這對婆媳都成了寡婦。
元春想了好幾日,派了秋凝霜去賈家說:「秦氏和尤大嫂子都還年輕,又無兒女牽絆。若她們願意,聽憑改嫁。若她們不願改嫁,想留在賈家,也由得她們守寡。」
守寡的日子不好過,但在這個時代,寡婦改嫁同樣也要受很多委屈。秦可卿和尤氏以後願意過哪一種日子,隨她們自己的心意吧!
而另一條消息是:胡鵬被釋放回家後,胡氏夫婦怕賈家日後報復,也因為胡何氏曾經失身,終究有些難以面對過去的熟人,便決定舉家搬出京城,到一個沒人認識她們的新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元春便讓袁惟厚送去了一百兩金子、一百兩銀子做程儀,希望他們以後能好好過日子。
這算是搬遷費,既是元春對他們遭受無妄之災的一點補償,也是對他們表達一點敬意。胡鵬能夠不計較胡何氏失貞,繼續跟老婆過日子;胡何氏能夠忍辱負重地活著,為丈夫翻案,這在這個時代是值得尊敬的。
賈蓉賈珍案塵埃落定,寧國府十分低調地處置了這對父子的喪事。封夏當眾所彈劾的賈王史薛諸不法事,順天府尹拖拖拉拉地查著,案中的那些當事人惶惶不可終日,卻也無人膽敢進宮向元春求情。
當日小朝會上一場廢后風波被消弭於無形,最失望的,莫過於孝恭王一系了!
「本來想借這次機會,在秋獵時把皇后留在宮中,方便我們行事。沒想到……」孝恭王嘆息一聲,「看來,我們還是得照原計劃行事!」
順郡王和孝恭王嫡長子水漾一左一右,坐在孝恭王的身邊,有些沉悶地喝著酒。三人之間的那張小圓桌上,擺著幾樣精緻的下酒菜,卻沒人有心情去品嘗其中滋味。
如今御座上的那一位,行事越謹慎,謀算越周詳,他們這一方的勝算就越小。
但是孝恭王一系,在奪嫡中陷得太深,跟如今那位泰初皇帝陛下恩怨太深。如今太上皇健在,那一位當然會優容著他們,不會把他們如何。可等太上皇一去,孝恭王一系別想有好日子過!所以,他們早已沒有了退路。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今年的鐵網山秋獵,是最後的希望了!老十七登基已近一年,朝政已基本理順,對朝局的掌握也越來越牢固。如今,朝中的重要位置,要麼是他早年的心腹之人,要麼是那些只忠於君主的忠直純臣。原先支持我們的人,已漸漸在疏遠我們了。時間拖得越久,我們越是沒有希望。」孝恭王舉起酒杯,淺淺地輕啜了一口。上品的貢酒,他竟覺得其味有些苦澀。
順郡王手中無意識地轉著杯子,轉了好半晌,突然說:「三哥,我今日入宮給母妃請安。母妃以死相逼,我沒有法子,把咱們的計劃告訴母妃了!」
孝恭王抬頭,看著順郡王:「母妃說什麼了?」
順郡王無聲地苦笑,突然舉起酒杯,將杯中半杯殘酒一飲而盡:「母妃說,讓我們不要再去下毒了!一則現在北宮各宮室對下毒之事防範極嚴,就算我們的目標不上太上皇、皇太后,只是莊靜貴太妃,下毒也很難成功。若下毒之人被拿住,情況更不妙。二則賈瀛洲醫術通神,若是下毒,如何瞞得過她?若他們兩口子看破了我們的計劃,只怕我們的謀算會落空。」
水漾剛給順郡王的杯中斟滿了酒,忍不住說:「可如果我們不對莊靜太妃下毒,又有什麼辦法在秋獵時把皇后留在宮中?」若秋獵時不把皇帝皇后分開,他們更沒有勝算了!
順郡王的眼眶有些泛紅:「母妃說:到時候她會裝病!」
孝恭王牙根兒暗咬,嘴唇抿得緊緊的。水漾的手微微一顫,差點兒把手中的酒壺給摔了,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
他們三人都知道,「裝病」不過是一種委婉的說法。
誰在賈瀛洲面前裝得了病?榮敬貴太妃若想幫他們把賈瀛洲拖在宮裡,必定要真病一場的!而且還要病得很嚴重,否則賈瀛洲可以直接讓太醫院的人去診治她。
水漾略有些遲疑地說:「可是……賈氏會願意留在宮中為祖母治病嗎?萬一……」若賈瀛洲不肯為榮敬貴太妃留京,若祖母一病去了,怎麼辦?!
順郡王拭了拭眼角:「我也這般勸母妃了!可是母妃說:太上皇這二年越發心軟了!如果我們去求太上皇,太上皇發了話,賈瀛洲就不好推託,只得留在宮中了!母妃還說:她一輩子被沈氏那個賤人壓得大氣都出不了一口,若能讓自己的兒子登上皇位,讓沈氏那個賤人後半輩子都活得不痛快,她死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