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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可要梳妝一下、換身衣裳?」戴權對於元春的合作很滿意。他不想鬧得很難看。既然元春這樣上道,他也不介意再給她一點體面。反正皇上也沒有降她的位、奪她的封號,她可以穿戴著貴妃的服飾上路,這樣更體面一些。
但元春卻完全不在意這些了,更準確地說,她心裡真正在意的,從來不是這些。
「不必!」她拒絕了戴權的好意。她如今身上穿的這件衣裳還算乾淨,這就夠了。打扮得再華貴,變成了死人也好看不到哪兒去了。
她看了一眼跪在旁邊的抱琴:「公公若願意,便請在方便的時候照應一下抱琴吧!她一生為奴,忠心耿耿,著實不易!」
戴權但笑不語,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抱琴伏倒在地上,失聲痛哭。
伴著這撕心裂肺的哭聲,元春艱難地走回了自己的寢殿。看著懸在樑上的白綾,她的心裡,也有一種鈍鈍的冷痛。
蹬掉了腳下的凳子,她感覺到強烈的窒息,就像這座宮城給她的感覺一樣。
第123章 前傳:大廈傾 銜接原著與本文,虐!
窒息的感覺如此強烈,讓元春頭腦越來越昏沉,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當意識再度恢復時,她發現自己飄浮在了半空中,周圍是一片濃稠的黑暗。在她身前不遠處,仿佛隔著層層黑紗與水波的地方,有一個年輕女子的身體懸在一條白綾上,雙目圓睜,卻了無生氣。
那是她自己!
元春想哭,卻無淚可流。心中那塊原本空蕩蕩的地方,此時卻仿佛被無盡的怨氣填滿,凝結成塊。
並不見牛頭馬面、黑白無常來鎖拿自己,但無盡虛空中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在強烈地召喚她。她心中隱約有一種感覺,只要去了那個召喚她的地方,就可以重新得到失去的一切。
想去那個地方的心愿,不知從何而生,卻是那樣強烈。
但元春並不想立刻就去,她還想見見自己的親人,見他們最後一面。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我現在已經變成鬼了,那重重宮牆,已經再也不能阻攔我了吧?!
憑著一個鬼魂與生俱來的本能,她進入了王夫人的夢境。有一陣沒有見到王夫人了,元春覺得:母親又蒼老了很多,鬢角已經有了幾縷白髮。母女倆夢中重逢,悲喜交集。
告別王夫人,她又進入了賈政的夢境。賈政還是老樣子,見了元春先行國禮,再來一段好生侍奉聖駕之類的進諫。
元春意興闌珊,無力地說:「皇上已手握賈家諸多罪狀,父親與舅舅保薦賈雨村就是其中一罪……」她把皇帝在她面前數落過的罪狀向賈政大體複述了一遍,「皇上為此暴怒異常,父親若能補救就儘量補救,若能抽身,就儘早退步抽身吧!」
說完之後,元春轉身飄走,借著那強烈的召喚之力,向無盡虛空而去。
「恭迎善元仙子歷劫歸來!」警幻仙子站在太虛幻境的遣香池邊,迎接元春。當元春從遣香池中浮起時,警幻仙子手中的托盤上,飛起一道金光,飛入了元春的眉心。
元春有片刻的恍惚,被封印的法力迅速回復,成為元春之前的記憶重新在她腦海中逐一浮現。
她又變回了善元仙子。
但是,元春的記憶卻仍然停留在她的腦海中。入宮時的惶恐、做妃子時的戰戰兢兢、失去孩子時的痛徹心肺、被賜死時的心如死灰……這種種情緒,都無比清晰地留在了她的腦海中,讓她有一種難言的、揮之不去的苦澀、憋悶和悲憤。
下世歷劫而已!修仙之人,大多會下世歷劫!歷劫歸來,本應道心明澈,無悲無喜,為何她現在仍然被這些情緒深深地影響?
師尊曾經說過:她過於重情,若遇情障,會有道行後退的危險。這一次下世歷劫,難道已成為了她的情障?
辭別了警幻仙子,善元仙子返回了師門。師尊外出雲遊,她也就回到了自己洞府。
心緒紛亂,難以打坐練功。
遲疑數日,她終於嘆息一聲,放棄了掙扎,手一揮,一面水鏡在她面前浮現。她捏了個法訣,打入水鏡之中。做元春時她不知道的許多事,逐一在水鏡中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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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鏡中,延嘉皇帝暴怒地將一堆奏摺從御案上掃落下來:「好一個王子騰!出征前他不是信心滿滿嗎?為何朕的大軍會如此不堪一擊?為何他會輸得這麼難看?!他這是辜負聖恩!辜負聖恩!」
他暴躁地在殿中來回踱步,幾乎把鞋底磨出煙來:「還有那個賈化!欺上瞞下,結黨營私,貪贓枉法,其罪罄竹難書!這麼個東西,王子騰和賈政為何一再保薦?!」
…………
畫面一轉,一身華貴明艷的吳貴妃,將一匣子貴重的珠寶推給了臨驛長公主:「區區謝禮,不成敬意!想借長公主之口,向皇上傳幾句話而已!」
臨驛長公主拈起匣子裡一枚羊脂白玉的髮簪,看那潤澤無瑕的質感:「貴妃有話,為何不親口向皇上說?」
吳貴妃嫣然一笑:「我與賈氏素有嫌隙,我去告狀,免不了有報復的嫌疑,就算沒有半句虛言,皇上也未必會信。可若是由長公主這個局外人去說,自然更可信些!」
臨驛長公主心領神會:「而如今,正是告狀的好時機!」
…………
畫面再一轉,臨驛長公主正對延嘉皇帝說:「那個叫寶珠的丫頭,原是在秦氏身邊侍候的,聽她說得言之鑿鑿,臣妹便遣人去查了查。哪知寧國府中,對於主子扒灰之事,竟是無人不知……一想到那個□□居然也敢用親王規制的檣木棺材,臣妹就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