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頁
頓了頓,她深吸一口氣,朝皇帝微微一躬身:「但既然洞虛道長說了臣的身上有妖氣,不妨請道長先除一除臣身上的妖氣,皇上也好看一看他的深淺。十七殿下身份貴重,又大病未愈,豈能由著這臭道士胡亂折騰?」
那個烈陽子的隔空燃燭、口噴神火是騙術,元春想看看這個洞虛子的「道法」是不是也是騙術。
若是,自己就順手拆穿他,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若不是騙術,自己有救世蓮台護身,應該也不會被他怎麼樣,順便可以打消皇帝老兒對自己的疑慮。
水霄站起身來,向元春深深一揖:「尚醫救我性命,今日卻連累你至此,叫我怎麼過意得去?我病了十幾年,既無寸功於朝廷社稷,亦不曾孝順父皇母后分毫,反倒累得父皇母后一再為我操心,原也死不足惜。還是讓道長在我身上試法吧!尚醫身負絕世醫術,當留待有用之身,為朝廷社稷、父皇母后效力,也算是彌補我枉為人臣、枉為人子的愧疚了!」
如果不是此情此景過於嚴肅,元春怕自己會忍不住微笑:十七殿下這番話,說得太絕妙了!
她搖了搖頭:「殿下是臣的病人,保護殿下的生命和健康,便是臣的職責。孫藥王曾說: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
元春當著皇帝的面,把孫思邈的《大醫精誠》背了一段,微笑著說:「臣雖是女流,但既得仙子傳授絕世醫術,便當效法藥王: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不瞻前顧後!不自慮吉凶!亦不護惜身命!」
她這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
連她自己也覺得,自己真有當政客的潛質!
隆正皇帝看著元春臉上的笑容,心底里剎那間升起一股愧疚之感,有一種自己在枉作小人的羞惱感!
但他把這股感覺強行壓下去,微笑著拍板:「既然如此,便請道長先除一除賈尚醫身上的『妖氣』吧!」
「父皇!」水霄有些著急地看著皇帝,「兒臣聽說,賈尚醫正帶著幾名女官抄錄醫書。在此重要時刻,豈能讓她涉險?」
隆正皇帝朝他擺了擺手,斬釘截鐵地對洞虛子說:「洞虛道長,若你傷了賈尚醫的神智或性命,朕不管你有何神通,定叫你殉葬!」
洞虛子微微一笑,躬身道:「請皇上放心!賈尚醫最多虛弱幾天,不會有性命之憂,也不會失了神智!」
隆正皇帝舒了一口氣。暗暗有點後悔今日安排的這一場大戲。
可現在,他必須看著這場大戲唱完,以求一個結果——或是從此心安,或是一輩子疑神疑鬼,他一定會選前者。
「那貧道就開始了!」洞虛子按捺住心裡的得意之色,躬身說道。
「且慢!」元春笑眯眯地說,「口說無憑!難道你說什麼我們就信什麼?!道長需要先向皇上說明白:我身上的妖氣是什麼樣的?道長要如何除這妖氣?道長除這妖氣的時候,可有什麼大家能看見的異象?總不能除了聽你說,大家什麼也看不見就相信你驅除了什麼妖氣吧?」
她這樣說,是希望很可能在自己身上的那座救世蓮台,可以引發什麼異變,從而導致這道士的話變得不可信。
「賈尚醫還真是心思縝密!」洞虛子意味不明地誇了元春一聲,向皇帝說,「皇上,妖氣一般人是看不見的。但貧道驅除妖氣的過程中,那妖氣必定激烈掙扎。故而賈尚醫身上會有黑氣冒出,賈尚醫可能會短暫地被妖氣控制,做出種種匪夷所思的事來。」
他心想:既然你如此不識相,那就讓你大大地丟個丑,讓你從此不敢見人!看你到時候還怎麼冒充「遇仙之人」!
哼,仙是那麼好遇的麼?
貧道修煉多年,也略有神通,妖鬼都見過,可不曾聽說過有誰真正能夠「遇仙」!依道書記載,便是有神仙降世,那也是要掩人耳目、韜光養晦的,又豈會隨意泄露身份,還收個凡人做傳人?
元春不再多說什麼,讓太監把椅子搬到洞虛子指定的位置,端端正正地坐下,面帶微笑。
至少,她不能讓皇帝老兒看出自己有一點點心虛的樣子。
洞虛子退到了法壇後面,捏一個法訣,向著法壇上一塊似朽未朽的漆黑木質法器一指……
沒有任何動靜!
洞虛不由得心裡一慌,用力又一指……還是沒有動靜!
這塊陰沉木法器中,藏著一隻被他豢養的凶鬼。以前他作法時,每到此時就喚出這隻凶鬼,瞬間便會陰風陣陣,天昏地暗,絕對把主人嚇個半死。他再指使凶鬼搗一陣亂,說誰誰誰被凶鬼纏住了、上身了什麼的,再裝模作樣地「驅」了鬼,主人家絕對會毫不吝嗇地將大把錢財奉上!
可今天,這隻凶鬼居然死不出來!
發生什麼事了?
他一邊手舞足蹈地圍著法壇亂轉以拖延時間,一邊開動腦子想對策,額頭漸漸有冷汗滴下。
沒辦法!只有使用底牌,逼那隻凶鬼出來了!
瞬間心痛萬分!暗暗琢磨著:等過了這一關,一定要好好地敲皇帝老兒一頓竹槓!一定要讓那小娘們付出慘痛的代價!
打定主意後,他將懷中掏出一隻小小的盒子。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張黃裱紙符篆。
他萬分不舍地拿起那張符篆,將符篆輕輕按在了陰沉木法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