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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沉悶地響了起來。巧姐眼睛一亮,聽這腳步聲就知道是誰來了。
十四爺一身淺紫色長衣,毛絨短靴,從馬上下來,笑容溫暖,神采奕奕。
見他,如見三春暖。
巧姐忽然臉紅了,就好像小時候初次見他那樣。
這是一個能讓所有少女心動的男人。可巧姐知道,看到他臉紅並不是全因為他帥。
小時候,就蒙他所救。巧姐總覺得,和他在冥冥中註定有一段扯不斷的緣分,甩都甩不掉,但是又有一種莫名的心酸,究竟是為什麼?巧姐不知道。
也奇怪,剛剛還是晴空萬里,忽然就下起了小雨,雨點翩翩飛,落在發上,前面的視線變得模糊了。
十四爺忽然已經到了巧姐面前,在巧姐面前撐開一把油紙傘,傘上面有兩朵桃花,傘骨傘架是用白玉做的,跟十四爺的細長手指交相輝映。
十四爺的手指真的很好看,指甲蓋修剪整齊,沒有塗什麼,泛著自然的銀光,巧姐忽然好想摸一摸。
桃花傘已經在頭頂上撐開,遮住了綿綿細雨。
這是秋雨,還帶了點風的涼意,拂在臉上卻感覺有種如夢如幻的愁緒。
冷意,都在十四爺緩緩前進的步伐中驅散了。
巧姐仰頭看著十四爺,那輪廓分明的臉,那英俊的五官,那如星火一樣的眼睛就這樣看著巧姐。仿佛在十四爺的世界裡就只有巧姐一個女孩,至少在這一刻巧姐是這樣認為的。
巧姐覺得就快要淪陷了,淪陷進十四爺的柔情里,就算十四爺的目光再冷烈,當他的目光看向巧姐的時候,就只剩下溫暖。
「你在這裡等了我很久了嗎?」那帶有磁性的嗓音如涓涓細流一樣緩緩溢出,十四爺嘴角微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似笑非笑,那聲音是那麼溫柔。
巧姐微微把頭一低,但又不馬上抬起,那目光帶著自信,一點也不躲閃:「不是的,我也是剛剛來的。」
「賈府出了這麼大的事,你看起來卻一點都不著急。」十四爺冷笑道。
「不是我不著急,而是我從小就明白,著急是沒有用的。」巧姐鎮定而平靜地說。
「很少有女孩子能夠跟我對視超過那麼久的時間,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十四爺眼睛一亮,目光灼灼。
「可是你也許不知道,為了能跟你對視這麼久的時間,我在暗中已經練了很久。」巧姐狡猾一笑。
「練習?難道你跟我見面還需要操練嗎?」十四爺臉上笑容消失,「我不喜歡假裝。」
「那是當然,你是久居高位之人,自然不知道,像我們這些螻蟻,每行一步都是舉步維艱。」巧姐嘆了口氣說,盈盈眼波忽然變得透亮無比。
「賈府王熙鳳的女兒說是螻蟻,恐怕有點不妥當吧!」十四爺冷笑道。
「你是不知道,我們賈府一早就是空架子了,王熙鳳的女兒又怎樣?如今我爹已經是階下囚,我娘失蹤了,我如今跟流民又有什麼區別?如果十四爺你不棄的話,請你救我,我今生就算給你做牛做馬,只要你能救救我父親,救救我母親,救救賈府,我什麼都願意付出。」巧姐期盼地說。
「什麼都願意?那你又有什麼呢?」十四爺忽然俯下身來,伸出細長的手指,放在了巧姐的下巴上,含笑說:「你曾經驕傲的不願意做我的妻子,難道現在為了我去救你的賈府,你就願意賣身了嗎?」
賣身?多麼諷刺的兩個字,巧姐苦笑了一下,不怪十四爺這樣諷刺巧姐,巧姐現在跟賣身,的確也沒什麼區別了。
「如果十四爺覺得羞辱我能高興一點,那麼就儘管羞辱我吧,反正,階下囚本就沒有資格再去談條件。」巧姐童稚的語氣中,帶了亮堂堂的淒涼。
「可惜我對主動送上門來的女人不感興趣。」十四爺揚起下頜說。
十四爺,有十四爺的驕傲,果然。可巧姐也有。
「既然如此,今日算我來錯了。」巧姐微微低下頭,那苗條的身影就從油紙傘下抽離出去,在十四爺身邊走過。
忽然一雙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巧姐的小手,那骨節分明的手就這樣把巧姐握在了掌中。
就好像整個世界的風雨都被十四爺的手給阻隔開了,巧姐竟然有一種踏實的感覺。
「為什麼不求一下我呢?如果你求我,也許我會改變主意呢。」十四爺居高臨下地說,笑容帶著狂妄。
「我知道十四爺決定的事情不是別人哀求能改變的,而且我知道你不喜歡軟骨頭的女人。」巧姐不屑地說,抬頭看天,眼神充滿無奈和年紀不相符合的滄桑。
「不試一下,你又怎知?說不定我會答應呢。」十四爺眉毛皺了下。
「不用了,我想我現在年輕美貌,雖然已經沒有家了,但是只要我願意賣,我相信京城總會有一個人願意收留我的,多謝你了。」巧姐冷漠地說,剛才的哀求和笑靨消失無蹤。
「你翻臉倒是很快,善變啊。」十四爺笑道。
那雨中忽閃忽閃的大眼睛,黑亮如烏雲的髮鬢,十四爺奇怪了,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往事,能讓一個十一歲的女孩子,說出如此睿智的話呢?
十四爺對著巧姐緩緩離去的背影說:「你不要走,我答應你了。」
巧姐卻沒有轉身,但她已經停住了腳步,十四爺緩緩跟了上去,在巧姐的前面停了下來,目光專注而認真,就好像野狼凝視著小兔子,充滿了捕獵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