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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出去玩吧?我請客。」廖維鳴招呼起身邊的同學,得到一片響應。
問到溫夢這裡時,她搖了搖頭。無論是青海的油菜花田還是雲南的香格里拉,都不能讓她提起興趣。
她似乎決心要把時間荒廢在狹小的家裡,誰勸也不管用。很多之前沒時間看的書被撿了起來,翻到其中一頁,塞林格是這麼寫的:
Love is a touch, yet not a touch.
真是奇怪的形容。
但可能愛就是個奇怪的東西吧。讓人小心翼翼,想要觸碰,卻又縮回手。
那本《傷心故事集》陪著溫夢渡過整個暑假,直到六月底高考出分那天。
她的成績和預估的相差不遠,再加上自主招生的加分,過了P大的錄取分數線。招生組老師早上來了家裡,確定了志願。
他們走後,整整一個上午家裡的座機鈴聲沒有停下來過。親戚們紛紛打來電話祝賀,溫夢媽媽守在沙發上一個接著一個的回覆。
電話那頭中氣十足,聲音從聽筒漏了出來:「大姐,要不說還是咱夢夢爭氣,給你長臉!這麼多年你自己拉扯著,沒白辛苦……」
媽媽撂下聽筒,進屋獨自呆了幾分鐘。出來時眼圈發紅,語無倫次的對溫夢說:「咱們中午出去吃,吃好的,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去全聚德。」
溫夢當然也高興。
只是相比於親人的激動,她的快樂來得有些不真實。努力了三年,只用了兩天時間就交了卷,叫人有些失去實感。
就這樣結束了嗎?
成堆等待被稱重賣掉的課本和練習冊好像在對她說,真的結束了。
那天下午,溫夢把不用的雜物全都整理好,拖到樓下去。所有資料都清掉之後,只剩下一摞精心保管的本子。
是李彥諾留下的筆記。
被翻看的次數多了,邊緣打起卷。有幾頁被摩擦得有點模糊,字跡依舊清雋。
——自從李彥諾去了美國,溫夢發過好幾次詢問他近況的消息,都沒有得到過回復。也許是國內的手機號不用了,換了新的。又或者是全新的生活讓他自顧不暇,沒精力和過去產生聯繫。
碰了幾次壁之後,溫夢決定把想念藏在心裡。但眼下,這幾本筆記突然讓她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你最近還好嗎?我考上P大了。】溫夢還是向那個沉默的號碼匯報一遍好消息。
發送成功。
她把手機放下,和往常一樣沒有期待回音。可過了大概三分鐘,突然有消息進來了。
嗡。
溫夢愣了下,急忙抓起手機。在看清楚發件人之後,很快就失望的放了回去。
不應該有期待的。
【十班同學注意,謝師宴下午5點開始。】是班長曲哲群發的簡訊。
***
謝師宴的地點定在東來順,大熱天跑去吃銅火鍋,這樣的提議也就曲哲能想得出來。
「班長,你這飯店選的也不行啊。」大家假模假樣的抱怨著。
「你們懂什麼,這是咱們班主任挑的地方。」
大家立刻閉嘴了,生怕被馬老師聽見,又要像上政治課那樣,一套接著一套講起世界觀和方法論。
不過那天晚上的老馬倒是格外隨和,一點架子都沒有。他甚至還摸了摸自己的光明頂,開起玩笑來:「終於把你們給送走了,明天我就植髮去。這工資掙的都不是錢,是精神損失費!」
「馬老師,不要!您現在這樣最帥了!」
「誰要說您禿,我第一個揍他。」
「你剛剛就說了。」
「我沒說!」
東一句、西一句,笑著鬧著,熱烈又混亂。
氣氛在馬老師為了接孩子提前離開之後,到達了頂點。老師不在,喬婕提議要喝啤酒。用她的話說:「都是成年人了,多少得整兩盅。」
這個建議馬上得到了響應——卡在十八九歲的分界線上,每個人身上帶著些躍躍欲試的衝動。
而酒精是個神奇的東西。
一杯兩杯下去,催化出很多沒有用的情緒。話題從「食堂大叔什麼時候能做出橙汁藕片」開始,一路不受控制的跑偏,逐漸變得走心起來。
曲哲放下杯子,喃喃的說:「下次再見面,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再親密無間的夥伴,也會被時間衝散,走上不同的路。
「還下次呢,今天人都沒來齊。」喬婕開始盤點起包廂里的人頭。數來數去,最後說出這麼一句感慨:「要是李彥諾也在就好了。」
溫夢手邊擺著啤酒杯,一直沒碰過。當這個熟悉的名字冒出來時,她突然覺得渴了,端起來試探性的喝了一口。
麥芽味道艱澀,在舌尖爆開,讓人皺起眉頭。為什麼大人們都喜歡酒呢,還說一杯解千愁,明明越喝越苦。
「咱們是解放了,也不知道他怎麼樣,是不是還在上課?」有人好奇。
原本這是一個沒人回答的問題,但曾可欣開口了:「他在申請藤校,之前特別忙,差不多是隨時要猝死的節奏。」
飯桌上炸開了鍋:「哇,你和李彥諾還偷偷聯繫著呢?」
「不是……」
沒人想聽曾可欣辯白,群眾們的八卦之魂已經熊熊燃燒了:「說,你們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不知道是空調開的太小,還是光喝啤酒也能讓人心裡著火。包廂的溫度驟升,溫夢握著半滿的玻璃杯,手心有點出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