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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對方答應了。
工作聊完,似乎再無話可說。
溫夢小心翼翼的側過臉,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駕駛位上的李彥諾。
男人神情平靜,手放在方向盤上,熟練的操縱著汽車。
只是不知道是哪裡不對,讓她感到淡淡的違和。
因為在溫夢的記憶里,李彥諾永遠是個騎自行車的少年。經過公交車站前時,校服下擺會被風吹的揚起來一點。
回憶中的人和現實的樣子重合,又分開,好像兩條曾經相交、如今又毫無干係的平行線。
在李彥諾發現之前,溫夢把視線移向窗外。雨中的街景一閃而過,和平里大街的路牌滑了過去。再往前走,就是她曾經住了二十多年的職工宿舍小區。
而當車子將將要拐彎時,溫夢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等一等,快停下。」
剎車牽動引擎,車輛絲滑的併線,穩妥的停了下來。
「怎麼了?」李彥諾看她。
「我已經不住在和平里了。」
上車之後李彥諾並沒有問過她去哪裡,就直接發動了引擎。動作太過自然,以至於連溫夢自己也沒有注意到,他會開去高中時的住址。
——離家的人可能都有這個毛病。總是下意識覺得一切都會停留在原地,和他走之前一樣,什麼都不會變。
李彥諾一瞬間有些訝異:「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搬家了。」
「這有什麼可道歉的。」溫夢笑了笑,努力讓自己看上去隨意些,「我又沒告訴過你。」
「你的新家在哪裡?」
「在大望路上,SKP商場對面。」
溫夢說了新地址,可李彥諾並不清楚。因為附中在海淀區,上學時大家的活動範圍基本也都集中在北邊,兩點一線。而那裡距離溫夢現在住的國貿,足足有20多公里。
北京變化太大,李彥諾又離開了太多年。
「稍等,我調下導航。」他最後說。
「不著急。」溫夢輕聲問道,「需要我幫你嗎?」
「沒關係,不用。」
鬧出這麼一出小烏龍之後,氣氛反倒莫名緩和了許多,不再那麼緊繃。
李彥諾辦事靠譜,車子很快重新上路。這次溫夢把身子稍稍朝後靠去——剛剛她太緊張,坐的一直很板正,後背都沒敢挨著椅背。
興許是她的放鬆感染了李彥諾。駛過一片創業中心時,他突然不再沉默:「這裡原來是不是圖書城?」
「對,好像是因為經營不善倒閉了,現在看紙書的人太少了。」溫夢順著他看的方向望過去,「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16年拆的。正好趕上那陣子宣傳大眾創業,就蓋了新大樓。」
對著講解,奇怪的情緒也一同在溫夢心裡浮了起來,像被踩碎的瓷盤子,脆生生扎人。
溫夢說不上來,只覺得不舒服。
因為圖書大廈雖然沒了,但她還清楚的記得,自己曾經和李彥諾在那裡給廖維鳴挑選過一本練習冊。很厚的那種,最缺德的生日禮物。
而話題一旦朝著過去前進,就再也剎不住車。
「我前天見了曲哲。」李彥諾頓了下,再次開口。
溫夢故作輕鬆的回道:「是不是被他的變化嚇了一跳?」
「有點。」
「他這兩年應酬太多,喝酒喝的肚子都快成皮球了。大家都勸他養條狗,好歹每天出去走走。」
「馬老師呢,還好嗎?」
「他挺好的。之前十班同學聚會的時候,還視頻來著。馬老師已經退休了,在家帶孫女。植髮效果挺不錯,看著比曲哲的頭髮都茂盛。」
「那就好。」
「哦對,喬婕現在開了個體育用品店,賣籃球什麼的。她吃飯的時候和你說了嗎?」
「說了,還說能打八折。」
「她怎麼告訴我的是打八五折啊。」溫夢憤憤不平的嘟囔了一句,「這人怎麼還殺熟呢。」
說完這些話之後,她以為對方會附和自己,但一直沒有聽到答覆。
溫夢側過臉,意外的發現李彥諾竟然在笑。
是無聲的微笑,眼睛彎起來,睫毛一點毛絨絨。
人會變,又好像不會變。至少他笑起來的時候,看著不再生疏和冷漠,更貼近溫夢記憶中的那個少年。
在等紅燈的間隙里,車子暫時停下。十八歲的李彥諾握著汽車方向盤,看向她:「那你呢?」
繞過恩師舊友,這句話落在了溫夢身上。
——你過得好不好?
溫夢愣了下,第一反應不是回答。而是揉了揉眼皮,懷疑早上出門太著急,眼影沒有塗勻。
因為很久之前,李彥諾就這樣看過她一次。
那還是高二的某個課間了。
喬婕拉著溫夢去了洗手間,從兜里掏出一個小塑料盒,神秘兮兮遞給她:「你看。我昨天去屈C氏,花20塊大洋買的眼影。」
「你帶這個來學校幹什麼?」溫夢疑惑地問。
「咱們一起試試。」
溫夢搖了搖頭:「不行,老師說了,不讓化妝的。」
「不會被抓住的,馬老師剛剛已經有事先走了,今天晚自習沒人看著。」喬婕說著,把眼影盒掰開,「我看《昕薇》上的模特都塗這個。」
「我不……」
「舞蹈隊的女生也化這個,可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