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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乖巧的點了下頭:「平時媽媽都讓我吃雪糕的,可是今天家裡沒有了。」
「我給你買吧。這附近有賣的嗎?」
「前面有,不過不好找。有人去了半天還沒回來呢,我帶您去吧。」
小孩說的沒錯,胡同里地形果然複雜。隔過幾米就有綿長的巷子橫向岔開來,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路。
一大一小肩並肩走著,繞開好幾戶搬空的人家,上了一個很小的坡,走到溫夢有點發汗,終於聽見孩子喊道:「我們到啦。」
眼前是一間頂老式的小賣部,十多年前開在小學邊上的那種。
窗框上的綠油漆斑駁,門前支起一個抽獎用的泡沫盒子,紙面被摳開一個個小窟窿。一等獎是塑料小戒指,二等獎是小畫片,三等獎是一小包無花果。
溫夢目光掃過靠牆擺放的冰櫃,隨手拉開了:「你想吃哪一種?」
「都行!」
「綠舌頭?」
「行!」
溫夢撿了一根,要進屋去交錢。就在這時,嘩啦啦。
塑料門帘子掀了起來,剛好有個高個子男人從店裡往外走,幾乎和溫夢撞了個臉對臉。
他手上也拿著支棒冰。
「你怎麼也在這兒?」看清彼此之後,溫夢幾乎是和李彥諾同時開口的——她雖然知道對方之前來過這條胡同,但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裡狹路相逢。
而在他們愣神的功夫里。
「叔叔你怎麼去了這么半天,我還以為你丟了呢。謝謝叔叔阿姨!」
小孩一口氣說完,接過兩隻冰棍轉身就跑,留下兩個大人面面相覷。
她跑了不要緊,老闆急了,探身喊了一聲:「哎,還有一根沒給錢呢!」
溫夢醒過神,趕緊抬腳往裡走:「沒關係,別喊她了,我來付錢吧。」
小賣部里沒有裝空調,落地扇呼呼吹著。搖到左邊時,溫夢的襯衫被風吹得鼓起來,背上一點涼意涌動。風扇轉頭,襯衫又落了下去,緊貼著瘦削的肩胛骨。
李彥諾目光掃過,頓了頓,意外的也跟著進來了。
店面不大,位置本身就侷促。兩個人被迫站得很近,簡直到了能看清彼此脖頸上洇洇汗珠的程度,越發襯得氣氛逼仄。
溫夢尷尬起來,胸口有點發麻,掃過碼就藉口出來了。
在門外邊上站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等到李彥諾——他應該是又買了什麼。
溫夢好奇的側過臉,想看看大律師為什麼會在這裡購物。不看不要緊,看過之後,整個人有點發懵。
男人手裡掂著兩隻圓滾滾的酸奶瓶。
瓶口處蒙著一層畫有奶牛圖案的藍白紙,粗吸管「噗」的一聲扎破紙面時,濃郁的奶香瞬間沖了出來,直往鼻腔里鑽。
這種酸奶小時候很常見,甚至上高中時為了給她補充營養,溫夢家還專門訂過好一陣子。每天上早讀前,她會一路小跑到樓下取。奶箱的鑰匙掛在指頭上叮鈴鈴作響,是一種輕且淺的快樂。
只不過再往後,職工小區里住的的人越來越少,送奶的也就不再來了,最後只能去超市買紙盒裝的。
李彥諾不知道她正在想些什麼,單單是分給她一瓶,不打算吃獨食。
溫夢接過來握住。瓶身很沉,是白瓷做的,表面還沁著冰涼的水珠。
她隔了很久才說:「好多年沒見過這樣的包裝了。」
李彥諾「嗯」了一聲,低頭叼住了吸管。穿的雖然是正裝,動作間卻有一點少年時的影子。
「你見到王寧德的侄子了?」溫夢聲音很輕,好像陷在回憶里。
「對,上午見的。」
「是不是挨罵了?」
「還好,我說話直接了一點,他生氣也可以理解。」
溫夢有些難以置信,揚起眼睛:「你?說話直接?」
就算是想破頭,她也不認為對方能直接到哪裡去。
李彥諾回復的很平靜:「可能是這兩年工作的習慣吧,有點著急。」
對啊,他做了律師。
這麼沉默寡言的人,竟然最後去讀了法學院,實在讓人有些難以置信。
「我還以為你會去念歷史。」沉默了一會兒,溫夢開口,「或者國際政治什麼的……我也不知道,瞎說的。」
也許是留在記憶中的刻板印象,她總覺得李彥諾會一路讀到博士,再去大學裡研究一門艱深的學問。
而對方的答案簡單到讓人難以置信:「是考慮過,但是覺得做律師賺的會多一些。」
李彥諾很缺錢嗎?
溫夢疑惑的抬起眼睛。
男人避開對視,把話題扯到正事上了:「我來之前查了一下,鄰居家去世的老人之前也在琉璃廠工作過,應該和王寧德關係不錯。」
「哦。」溫夢隨意點了下頭,突然意識到什麼,「等等。你的意思是說,那個老人就是受贈人嗎?她叫什麼?」
這就是溫夢認真想過幾天之後,粗略推斷出的結果:王寧德之所以會在落款處畫上特殊的標記,一定是有他的意義在。其中一種可能性,就是他想把這幅畫送給一個名字裡帶「梅」的人。
很顯然李彥諾和她想到一起去了。
「她叫宋春娥,名字和梅花沒什麼關係,所以還是等聯繫上那家人再看吧。」李彥諾說完,側過臉。
他目光掃過溫夢,頓了頓,提醒道:「你的酸奶還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