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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夢想不清楚。

    但即便如此,她卻又在真實的煩惱著。就像鞋裡進了一粒細小的沙子,明明根本看不見,卻咯得難受。焦躁感蔓延,毫無理由。

    不能再想了,頭疼。

    溫夢關上水龍頭,從兜里抽出張面巾紙,把殘留的水分蘸干。紙張細軟,粘在皮膚上,有種被束縛的緊緻。

    她努力把濡濕的紙巾從手背上撕下來,團成一團扔進廢紙簍,轉身往外面走。

    ***

    體育館有些年頭,當初修的時候欠了點考慮,男女生廁所就隔了一道牆。

    推開洗手間門時,溫夢迎面撞見幾個高個子男生。其中一個正向其他人顯擺手裡的黑色手機,是剛出的iPhone。

    旁邊的同學艷羨極了:「這是你新買的手機?我聽說只有香港才有啊。」

    在市面上全是直板諾基亞和翻蓋摩托羅拉的2008年,全觸屏的iPhone一代顯得格外新奇,比任天堂的遊戲機還要貴重。

    拿著手機的男生很得意:「不是我買的,是找高二那個誰借的。」

    「你都用了一個多月了,一直不還給人家,人家能樂意嗎。」  

    「怕什麼啊,廖維鳴那麼有錢,不差一兩千的,坑他一下怎麼了。再說我看他都買新手機了,沒準這個都不用還了。」

    「臥槽,你可真行,我還以為你們是朋友呢。」

    那群男生爆發出一陣意味不明的笑聲。

    溫夢原本已經走出一點距離,突然聽到「廖維鳴」這個熟悉的名字,於是豎起耳朵。回身時說話的幾個人已經進了洗手間,她只來得及瞥見對方紅色校服的一角,是高三的學生。

    好像是之前的那個學生會會長,一掃而過的太快,實在沒看清楚。

    溫夢想著,進了教學樓。

    今天難得沒有小測,又過了值日的時間,十班本來應該空無一人才對,但此時教室的燈卻還亮著。

    空蕩蕩的椅子中間,有個人趴在桌上玩手機,神情有點懶洋洋的。

    他的校服拉鏈是敞開的,露出裡面的黑色羊絨毛衣,大概是體育課上打球出了汗,有點熱。毛衣材質柔順服帖,印著溫夢不認識的logo,看著是名牌貨。

    什麼叫說曹操,曹操到。

    剛剛才聽見別人在背後議論廖維鳴,轉眼就在教室里看見本人,溫夢一下子有點懵。  

    她脫口而出:「你怎麼還沒走?」

    廖維鳴也沒想到會有人這麼晚回來。他愣了一下,暫停了手機遊戲:「家裡的車堵在路上了,晚點來接我。你呢?」

    「我剛剛幫喬婕還器材去了,現在就回家。」溫夢收拾好課桌,套上外套,背上書包。

    廖維鳴沖她揮揮手:「拜拜,明天見。」

    門口不過幾步之遙。

    溫夢眼瞅快要踏出去,臨了又駐足,回過身子。

    皮膚白的人通常發色和瞳孔都會很淺,反正廖維鳴是這樣的。

    此時他繼續玩起遊戲,眼珠在屏幕映襯下發亮。光和影被單薄的鼻尖錯開,涇渭分明,漂亮得具有攻擊性,卻也有點脆弱。

    大概美的事物總是如此。易碎,需要精心照顧。

    溫夢掃過那張臉,又停在了廖維鳴握著的手機上。

    她猶豫了一下,開口問:「你是把另外一部iPhone借給高三的同學了嗎?」

    廖維鳴頭也沒抬的回答:「對。怎麼了?」

    「剛剛在體育館,我聽見……」溫夢突然有點說不下去了。  

    這件事其實很講究點語言的藝術。

    廖維鳴誠心誠意的把高三學長當朋友,對方顯然只把他當提款機。事實雖然如此,但如果說的太直白,廖維鳴不僅丟面子,心裡估計也會難受。

    溫夢決定委婉一點:「東西借的太久的話,還是早點要回來吧。」

    廖維鳴放下手機,揚起臉:「為什麼?」

    這句話把溫夢問住了。

    她一口氣卡在喉嚨里,最後只能被迫直接了些:「那個人不太厚道。」

    片刻沉默。

    「是因為他圖我錢嗎?」

    溫夢震驚的反問:「……你知道?」

    「嗯,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還和他一起玩?」溫夢就差把「我不理解」寫在臉上了。

    廖維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只是看著她,把話題岔開,目光里浸了蜜似的:「謝謝你提醒我,你真好。」

    ——眼睛好看的人就是有這個毛病,看誰都是無差別的含情脈脈。

    溫夢被這麼一盯,突然有點忘記自己的初衷:「那個,沒什麼,都是同學,應該的。」  

    廖維鳴笑了。

    他低頭瞥了一眼手機,拎著椅背後面的書包站起身:「好巧啊,我家的車也來了。我們一起走吧?」

    ***

    走廊很長,從教學樓里出來,空氣很冷。溫夢把自己縮進圍巾里,鼻尖被凍得通紅。

    學校在胡同靠里的地方,距離能進車的入口還有個百十來米。原本這點路,她是想默默走完就算了的。

    但是廖維鳴不是那樣的性格。兩個人一路往前走,怎麼不講話呢?

    他非要聊點什麼。

    「感覺集訓回來,好多東西都聽不懂了。」廖維鳴用手搓了搓露在冷風裡的耳朵,「心裡有點沒底。」

    談別的不行,談學習溫夢是在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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