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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賈家,其實探春一直有些矛盾。
她不是惜春,本就不是這個家的人, 想走就走,走的乾脆。
她也不是迎春,在這個家裡受盡委屈和欺辱,冷漠。
她從小一直過得很好。
在物質上,她是除了元春以外,賈家姑娘里享用最好最多的人。榮國府二房當家,府里的下人奴才哪個不敬著她捧著她。
在精神上,她是除了元春以外,賈母唯一的親孫女,因為寶玉背鍋俠的存在,所以她一直比寶玉還受寵。
而從前幾年開始,賈母和王夫人有意送她進宮後,她的待遇以及在整個府里的地位,更是直線上升。
這些,本不是腐蝕她思想和行為的主要因素。
她依然想離開,她依然更希望自己是江陵。
在她的心裡,其實一直是按著現代人的思想在過著自己的日子。
比如說她在賈家生活的理解。
父母離異後,她留在賈家由父親這一方進行養育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人都是有感情的動物,天長日久地處下來,當年元春對她的照顧,寶玉對她的體貼......
今天她本是向元春來報信的,可是看到元春這副樣子,她便知道元春不是有了自己的決斷便是有了什麼後手。
自己把她想的太簡單了。
就算是沒有成為皇妃,也只能說是元春時運不濟,而非沒有心機手腕。
看來,她是真的要看清自己的身份和位置了。
救了幾個人,就把自己當成救世主了。
這種心態可要不得,不然哪天就得陰溝裡翻船。
這些思緒不過一瞬間的事情,想明白了的探春繼續用她在賈家的偽裝開始在元春面前做著知心妹妹。
雖然她打定了主意不會參加這個花會那個詩會的,可是不代表她不會這麼建議元春,畢竟以元春的驕傲也不一定會採納,不是嗎?
元春聽到探春這般問,想了想便如探春猜測的那般果斷地搖頭拒絕了。她這般年紀,早就過了花季,當年跟她一般大小的小姐妹們不是早就嫁人生子便是已經處在深宮之中,她弄個聚會又有什麼意思,不過是將她的不如意公諸於眾罷了。
「且不說年底了各家都忙,只咱們府里也是大事小事不斷,如何能再為了我的這點子事就給眾人添亂呢。等過了年再說吧。」
「大姐姐如何這般說,你的事怎麼能是添亂呢。不過這個時候確實挺趕的。今天是小年,府里上下都在為晚上的宴忙著呢。」
今天是臘月二十三,小年。府里按往年的慣例是要擺上兩桌的,一桌在老太太的上房,專供府里的女眷。一桌在前面,給爺們吃酒。
不過今年府里雖然回來了個元春,卻走了迎春和惜春。再加上大房那裡大太太不良於行不能出來,整個女眷那邊便成了二房的家宴。
探春想到這裡,便覺得這種情況老太太應該是樂見的吧。
這麼多年了,終於將大房的女眷逼到了這個份上。
「是呢,三妹妹不說,我倒是忘記了。你今天這身衣服倒是鮮亮,可也是那個晴雯給你做的?」
今天探春上身穿著鏤金百蝶穿花雲錦襖,下著洋紅撒花洋縐裙,外面又套了一件銀色繡花滾毛邊的掐腰褙子,俏生生的,又嬌艷又亮麗。
頭上的髮式倒是簡單了一些,只帶了幾件小巧首飾以及晴雯自家做的娟花。
不過那首飾雖看著小巧,卻也做工精細,而且有兩件是賈母賞賜,一件是王夫人的......
老太太喜歡富麗妝扮,今天又是小年,從今天開始為了討個好彩頭,探春也不會在衣服上討好二太太的喜好。
畢竟誰過年都想要討個好彩頭,誰耐煩大過年的穿那麼素淨。
聽元春提起晴雯,探春便是一笑,「很是呢,自從晴雯到了我屋裡,我再不愁這些了。真不知道,若是沒有晴雯這日子可怎麼過。咦,姐姐今天怎麼穿的這般淡雅?」
「...不過是這幾年習慣了。」在宮裡哪裡敢像家裡一般穿戴,當差時必是要穿統一的女官服飾,便是連胭脂水粉都不敢多做修飾。下值或是輪休,便更是不敢打了誰的眼。宮裡貴人那麼多,想要出頭哪那麼容易。一個不慎,還沒有巧遇到皇帝,便被宮裡的那些娘娘們尋了錯處送到了......
探春垂下眸子,眼底有抹不易查覺的情緒,再抬起頭的時候,臉上眼中仍是睛空一片,「還好姐姐出宮了,以後在咱們家想穿什麼穿不得,便是一天換上十套衣服首飾,只要姐姐不累,再沒有敢說什麼的。」
說罷又將當初晴雯到了她那裡,她天天將晴雯當成洋娃娃打扮的事情對著元春一一說了,逗得元春拿著帕子捂著嘴笑得嬌花亂顫。
兩姐妹在這裡聊著小心事,賈母正房卻是一片陰鬱。
兩刻鐘前宮裡來了個小太監,是迎春宮裡出來的。
賈母與王夫人就算是再不樂意,也只得禮儀周道地接待了。
那小太監來此也不是為了別的,太上皇和皇帝這對爺倆腦袋抽了,跟著皇太后和皇后那麼一商量,說是以後每逢二六都可以讓後宮女眷的家人進宮探監,呃,不對,是准其椒房眷屬入宮請候看視。
然後小太監就來了榮國府,說是宜妃娘娘說了,其母大太太有傷在身不便入宮,最近的一次入宮便請老太太和二太太一起去拜見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