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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暉打他、罵他,他都不會說放棄,他什麼也沒做錯。
可鍾粵媽媽不一樣,她變著花樣給他做飯,生病了跑來照顧他,叫他寶寶。她帶著他出去遛彎,像對待親兒子一樣對待他。
她不明白兩個男生怎麼能在一起,她幸福地期望著鍾粵未來會有一個三口之家。
如果不是他來打亂鍾粵的軌跡,也許他們本來就會擁有那樣平靜簡單的幸福。
她待他那麼好。
他怎麼能讓她哭呢。
「我會回重慶,我不會再找他。」周渝看著她的眼睛,還有餘光里周文暉站立的剪影,啞聲說,「我明天就走。」
——
周文暉甚至沒給周渝呆過最後一晚的機會,買了凌晨一點的航班,毫不掩飾斬草除根的決心。
周渝說不需要送,讓他自己走,這最後一點自由周文暉答應了。
於是周渝來到了海邊。
剛好是黃昏,浪潮洶湧。
周渝坐在金龍灣的岩石上,呆呆地看著腳下的沙灘和遠處的海平面,想看小城最後一眼。
夕陽已經沉下海平線,天地間一片光芒即將落幕的血色。
遠處,暮色暈染海面,遠遠的有幾隻小船,停落在視線盡頭。
周渝覺得不該哭,決定是自己做的。
可是海風一吹,眼睛好酸,眼淚控制不住地流。
就像他會不受控制地想鍾粵。
從鍾粵媽媽擋在周渝前面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決定放棄了,那些那些抗爭到最後,絕不低頭的勇氣和傲氣,在她母親般的溫柔里紛紛腐朽。
她是那麼好,那麼溫柔。
她明明已經很難過很生氣,卻沒有對他說一句重話。
他已經拐跑過她兒子,不敢再傷她的心了。
可是鍾粵呢?
只是想到這個名字,心裡都一陣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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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不肯去認真想,可放手又何嘗不是因為鍾粵呢。
鍾粵的壓力比周渝更大,一邊是對他的喜歡,一邊是對媽媽的內疚感。鍾粵的根在小城,他比他要承受更多的非議和冷眼,他身上的枷鎖遠比周渝想像的多。
周渝好喜歡他。
他不能讓他為難。
周渝望著黃昏的港口,暮色中的漁船。
夕陽的一半沉在海平面,日落的光環像一輪巨大的鑽戒,心口有烈日灼燒般的痛覺。
他和鍾粵來過這裡,很多次。
他現在腦子裡全部都是鍾粵鍾粵鍾粵,和他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的每一個笑每一句話,每一個擁抱每一次親吻。
浪潮拍打著岩石,隨著他的心跳起伏,鍾粵仿佛就在他身邊。
夏天還沒過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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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渝攤開手掌,掌心是一枚小小的戒指。
看著這戒指他又想掉眼淚,還記得那天鍾粵跟他說過的話,只要他拿著戒指,勾勾手指,鍾粵就來找他。
可惜那不過是情話,不過是無能為力的十七歲。
遠處傳來汽笛悠長的鳴聲,黃昏落幕,黑夜將至,周渝站起身,背上隨身的小包。
該走了。
他戀戀不捨地最後看了那片海一眼,轉過身走下岩石。
動作卻突然愣在原地。
他看見了鍾粵。
他甚至不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鍾粵穿著他們初見時的黑T恤灰長褲,靜靜地站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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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的心情突然沒法再平靜,風吹的眼睛好酸,周渝眼淚一下掉了下來。
只是一個下午沒見。
卻像是隔了好多好多年。
鍾粵還是那麼好看,那雙漆黑的眼睛看起來有些憔悴,但瞧著他時,滿滿都是溫柔和心疼。
「我爸要關我禁閉,手機被他砸了。我翻窗戶跑的,我媽好像看見了,但她裝沒看見。」鍾粵輕聲說,「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我找你找得好苦。」
周渝聽見他聲音人都快要崩了,每一句話都讓心好疼。他就是靠著一直不見不想鍾粵才能堅定自己離開的信心。
他用全身的意志力逼著自己轉開眼,望著海面,不去回他的話:「我要回重慶了,凌晨的飛機。」
「回重慶。」鍾粵輕輕地重複了一遍,「那我呢?」
周渝沒說話。
「那戒指呢?」鍾粵又問,「你忘了我說的話嗎?你放得下我嗎?」
當然記得。
每一句話都像一針針扎在周渝心上。
回憶那麼好,他還要逼著自己把回憶丟掉。
「那你要我怎麼樣。」周渝一開口,已經哽咽得沒辦法正常講話,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下來。
「阿姨對我們那麼好,我要繼續留在她面前礙她的眼嗎?你的根在這裡,我要賴著不走讓你被每一個認識的人指指點點嗎?我就算堅持不走,難道就能不走了嗎?只會讓你被關更久禁閉,讓我爸更恨你,你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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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粵沉默了。
海風突然吹得大起來,周渝使勁揉著眼睛,眼淚卻流得更凶,鍾粵抬手想摟他,卻被他甩開了。
他已經竭盡全力向鍾粵走出了那麼多步,如果不是無路可走,誰願意放棄呢。
不放棄很難。
可放棄更難不是麼。
「你還記得看鯨魚的時候,你跟我說過的話嗎。」鍾粵突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