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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何不試一試?」鄧布利多的目光從半月形的眼鏡片上方直射斯內普,他的從容讓他意識到,在這位老人面前,一切虛偽矯飾都是徒勞無益的。他不再掩飾自己的情緒。
「是因為仇恨,先生。」他說,聲音很輕,語調出奇的冷靜。
鄧布利多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而他說出來的話仍讓斯內普感到驚訝。「很好,斯內普先生。」鄧布利多說,「你看,我一直在琢磨『仇恨』這件事本身的奇妙之處。它和『愛』一樣是一種強大的情感力量,只是比『愛』更純粹。」
斯內普發出一聲嗤笑。
鄧布利多善解人意地忽略了他的這聲冷笑,他的眼裡閃爍著溫和的光芒。「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一個不懂得愛的人是不會懂得仇恨的。」
斯內普再一次發出冷笑,這種老掉牙的說辭不過是種廉價的安慰。「這麼說,我該為此自豪了?」
「噢,那是你的事,我可做不了主。」鄧布利多輕鬆地聳聳肩,忽然轉口道,「另外,你的魔藥學成績的確相當出色。現在你可以走了。」
進入辦公室以來,這是他第三次讓斯內普感到驚訝。「我可以走了?」他忍不住反問。
「你還想再多留一陣嗎,斯內普先生?」
「甚至……不要求我認錯?」
「問題就在這裡,斯內普先生。」鄧布利多平和地說,「我們在談論的是你的選擇,而非對錯。就『選擇』本身來說,並不存在『對』與『錯』,而只有『選擇』或是『不選擇』。」
斯內普迷惑地望著他。「如果我堅持我的選擇呢,先生?」
「正如我剛才所說的,斯內普先生,」鄧布利多的半月形眼鏡片閃著光,「那是你自己的事,我無法插手。」
斯內普愣了幾秒鐘,忽然急匆匆地轉過身,甚至忘了道別。
「不過,斯內普先生,」鄧布利多最後說,「我會一直看著的。」
然後那扇圓形的大門將他和他的辦公室隔在了斯內普的身後。
第27章 滿月之夜與守護神
今夜又該是滿月。西弗勒斯•斯內普愣愣地坐在魔藥課教室里發呆。
此時天色未暗,學院裡已經沒有什麼學生,他們大多聚集在溫暖的公共休息室,談論著一天的經歷。
但斯內普顯然不喜歡溫暖,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選擇冷冷清清的教室。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他的確需要好好地冷靜一下頭腦。不過,說來也奇怪,在發生了那麼多事以後,他的心情反倒不像以前那樣煩躁不安了。如果說從前與那群人在校園中的相遇是他避之惟恐不及的一場噩夢,那麼現在的他更需要去從容面對;從前他只想一勞永逸地避開所有人,而如今他所要學習的,是如何在遇到那些人時及時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以免再發生任何超出他掌控範圍的事情。至於萊姆斯•盧平的秘密,他雖然沒能知道更多,但他早已留意到其間真相,只是無法證實。但他心裡清楚了一件事:要揭破秘密,必須掌握時機,而不能急在一時。
換句話說,他正在變得更加沉穩老練。如果有人熟悉他的脾性,一定會為他的變化驚訝不已。但很可惜,斯內普身邊並沒有這樣的人。
除非算上莉莉•伊萬斯。
一想起這個名字,他的心裡就浮現出那頭紅髮、還有那對綠眸。他如同自虐一樣回想起曾發生在他們之間的種種細節,尤其是那個冷冰冰的吻。他至今也沒搞明白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他就像個瘋子一樣想用自己的漠然去冷卻她、去阻止她、去否定她……可到頭來呢?他否定的只是自己的心思。
他想莉莉一定也是厭惡他的,可她畢竟和別人又有些不同。或許是因為他們唯一的相似之處——血統?!
他忍不住嘲笑自己,不由地想起她說過的話:要麼一輩子倚賴它,要麼永遠背棄它,否則……
他恨他們,他也恨她!她的存在對他來說是件痛苦的事。但他又不得不承認他的另一種情緒,一種他說不清道不明,甚至不知是否真實存在的情緒。這種情緒如此強烈、如此有力,屢屢在他心中引起激烈的震盪……每到此刻,他便習慣性地在心中□□——不!他極力否認。
然後他吃驚地發現這種莫名的情緒如此強烈,甚至已經超過了對詹姆斯和布萊克的仇恨。他冷漠的身軀恐怕已經承載不下如此強烈的情緒了!而在此之前,只有仇恨才能讓他感覺到自己還存在這世上。
他從魔藥課教室的窗戶向外望去,黑夜正在漫上來,悄悄吞噬著世界。就像他此刻的心境。他心中的那個深洞越張越大,大到足以包裹住他的心。這樣一來,他反而不再空虛茫然了。好比這夜晚,等到黑暗真正降臨時,便並不覺得它有多黑——只有相對白晝的光亮來說,夜晚才是漆黑一片的。
現在的斯內普仿似剛剛走過一條岔路,迷惑已成為過去,一旦決定了去路,便不會再猶疑——也無法再回頭。
他唯一擔心的,就是在他的黑夜和白天之間,仍殘留著一絲牽連。
如今,就連那紅髮女孩的一切也都成為過去式了,她已許久不在他面前露面。她穿梭於她的男友和好友之間,忙於修補她自己的愛情和友情,忙於屬於她自己的生活。
斯內普想起那個紅髮姑娘滑落到他掌中的淚水,那些濕乎乎的眼淚就和他的吻一樣意義不明。還有那聲輕喚,有如靈魂的細語……他想他知道那意味著什麼。他們之間那種不尷不尬的關係已經走到盡頭了,那一天、那些眼淚、那聲輕喚,還有她流入他手掌的鮮血,這就是極致了。再往後——也就不剩什麼了……有如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在最後一次迴光返照的明亮之後,還能剩下些什麼呢?只有輕煙和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