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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洋緊緊的握住了雲翩若的手,他似乎想到了數年前的光景。
那一年幼小的他親眼目睹了自己的左手被車輪碾壓的粉碎,徹骨的疼痛讓他就要昏死過去,到底有多痛呢?薛洋回憶起來,只記得很疼很疼,不單單是碎骨的疼痛,還有很多很多,疼得他喘不過氣來。
是雲翩若將他從地上扶起來,幫他包紮好左手,細心的理好他夾雜著泥土污漬的頭髮,連他自己都嫌棄的一頭髒發,她毫不嫌棄,用最最乾淨的雙手整理他的頭髮,用自己白淨的袖口給他擦臉。
「你可願意跟我走?」
她遞給了他一顆糖,小小的薛洋忍著左手的劇痛,接過她掌心的那顆糖,看著眼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雲翩若,鄭重的點了點頭。
「從今以後,我便是你阿姐,你就是我弟弟了,我們也是有家人的人了!」
「洋洋!我給你取了個字,就叫成美如何?成人之美,好聽嗎?」
還有那一天她的雙眼流著鮮紅的血液,卻還是死死的抱著他,將他護在懷裡,她一隻手緊緊扣著他的手。
「我不會扔下你不管的。」
也許阿姐永遠都不會知道,初遇的那時候她給他的那一顆糖,他一直沒有捨得吃,直到那顆糖發黑了,已經吃不了了,他還是不捨得扔了,偷偷的藏在身上。
他未曾品嘗過那顆糖,但是知曉那味道一定是很甜很甜,有多甜呢?總之比他之後吃過的所有糖都要甜。
其實,他有無數次想過,若是那一天阿姐沒有遇見他,那該有多好!
阿姐依舊是那個善舞美人云翩若,會漸漸長大,因為出色的劍修和容貌聞名天下,做她想要做的事情。那時候她眼睛不會瞎,身體也很健康,會日日起舞,穿上她最愛的舞衣,會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會結識許多的朋友,說不定她那天上街去,還能碰見衣衫襤褸、沿街乞討的他。也會有許多世家才俊向她提親,她會嫁給一個真心誠意愛慕她的人,然後子孫滿堂,幸福美滿的過了一輩子。
他不曾出現在雲翩若的一生中,她會活得很好,比現如今好上千倍萬倍。
是他拘了她的一生。
也毀了她的一輩子。
阿姐跟著他一起受苦,為了保護他雙眼失明,身負重傷,跳不了舞,提不了劍,一時之間她所有的驕傲和榮譽都被他毀了。
跟著他行走江湖,忍受他人的冷眼、嘲諷,因為失明飽受的諸多不便,他們剛離開上清的那幾年,時常吃了上頓沒了上頓。
漸漸的他也學會了偷,幸運的時候偷來一些肉食、補湯給阿姐養養身子,倒霉的時候被店家抓個正著,拳腳相踢,棍棒相加,險些被打個半死,他還要哄騙阿姐說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那時候他們都還小,沒有銀兩住精緻的客棧,阿姐的傷勢也久拖不治,逐漸成了頑疾,他已經竭力尋找了一處還算避風的山洞暫居,阿姐卻還是時常感染風寒,他低聲下氣,跪在地上求了大夫許久,又在醫館裡打掃了半個月,這才換來了一兩的治風寒藥材。
再後來,他偷搶奪掠什麼都做過,只是想要阿姐好好的,吃一頓飽飯,穿一件乾淨的衣裳而已。
他到死都不會忘記的。
那一天晚上他們躲在黑漆漆的山洞裡面,周圍很黑很黑,還時不時有野獸嘶吼的聲音,他很怕黑,也怕有野獸,但是還是站在了她的前面。
他一邊哭著一邊用右手小小的手心掩蓋在她的眼睛上,使勁兒按著卻又怕手掌的人兒會疼,他拼命的想要讓那雙眼睛停止流血,可是它不聽話,鮮血依舊透過他的指縫涌了出來,流了好多、好多,一滴滴的落在地上,落在他的衣袖上,混合著淚水。
眼睛流著血的她也未曾注意到,他的左手捏的很用力很用力,就像是要把指頭掐進手掌心裏面的那種,一直到指關節泛白,一直到手掌心出現了深深的指頭印的血痕,一直到他斷指的傷口出不斷的滲透出血液……
阿姐,是洋洋對不起你。
洋洋知錯了。
……
作者有話要說:
我還挺喜歡薛洋的
第6章
第二日清晨.
昨晚他們一行七人暫時在孟瑤準備的客棧里小住一晚,其中雲翩若和聶懷桑兩人不能御劍飛行,而薛洋他們又不放心讓他御劍飛行,唯恐薛洋半路逃脫,再加上魏無羨初次離開雲夢那麼遠,倒是想好好看看沿路的風景。
於是孟瑤便在爍陽租了一輛寬敞的馬車,有三馬共驅,馬車裡足夠坐下他們一行人,還聘請了兩名馬夫,待一切都準備妥當之後,他們便趕赴清河不淨世。
馬車上,魏無羨很是欣喜,又是閒不下來的勁兒,時而掀開車簾問問馬夫他們這是到哪裡了,時而打開馬車的小窗戶往外面看去,江澄孟瑤還有聶懷桑幾人閒來無事,隨口閒聊幾句。
薛洋坐在雲翩若身旁,聞著她身上淡淡的藥味他覺得很安心。魏無羨為了防止薛洋逃跑,把他雙手綁在了一起,其實大可不必如此,只要有雲翩若在,薛洋是絕對不會逃走的。
雲翩若有些面色虛弱,她髮髻輕挽,沒有簪珠釵,今日換了一身月白色百花曳尾裙,這是孟瑤昨晚托人買來了,她昨日的衣裙因為摔在地上有多出破損,孟瑤很貼心也對她頗有照顧。
薛洋見雲翩若氣色不好,一襲略微寬鬆白衣穿在身上顯得她十分瘦弱,薛洋抬眼看了看窗戶外面的天色,盤算著他們從爍陽出發已經有了一個多時辰了,雲翩若到時辰可以服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