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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越持於是不再動,關容攬著他後頸,將他額頭上的血跡擦乾淨。又翻箱倒櫃找了姜出來,臨時打電話問了敏姐薑湯該怎麼做。
開始做薑湯,他終於找到時機整理自己的思緒。在巷子裡看到的場景一直在他面前晃,陳越持修羅一樣的冷硬側臉還讓他心有餘悸,太陌生了。還有那封匿名信上的報導。
關容覺得自己為陳越持的一些狀態找到了理由,他努力保持正常的那種不正常感,好像忽然有了落腳之處。
他精力不集中,不小心切到食指,血珠冒出來的過程讓他平靜許多。輕輕含掉血,側頭看,陳越持還保持著剛才的動作,一動不動。
也不怕坐得骨頭僵掉。
關容端著薑湯回客廳,放了一碗在陳越持面前,抱著另一碗坐下,發呆。
「趕緊喝掉,涼了。」他說。
陳越持像個什麼生了鏽的器械,聽到指令,過了幾秒鐘才開始慢慢地動,把碗捧在手裡,一口一口地喝,不知冷熱苦辣。
關容表面上沒看他,其實餘光里一直在觀察。等那碗薑湯見了底,他才收回注意力,喝了一口自己的。
呸,什麼玩意兒。
他喝了一口放下了,不願意再動。
這麼一碗熱湯澆下去,好像讓陳越持活過來了似的。他低聲問:「哥沒有什麼要問我嗎?」
「問你什麼?」關容懶洋洋地開口,「我問了你就說嗎?」
陳越持又不說話了。關容嘆口氣:「小子,我在你這裡的耐心比對我自己還多。」
這句過後,陳越持終於改變了姿勢。他坐直了些,說:「我是殺人犯。」
關容眼睫一顫。
第34章 溫度
關容終究沒就這件事進行追問。陳越持這句過後也再沒多說。
「都勞改過了。」關容最後說。
陳越持很輕地點頭。
關容心裡有點躁。陳越持把自己封起來了,他對他吐露了一個這樣大的秘密,可是吐露的同時,他把自己鎖進了牆角。
「睡覺吧,太晚了。隔壁那間屋已經收拾好了,本來過兩天就想讓你搬過來的。」關容起身,「我給你抱被子。」
陳越持在後面很小聲地說謝謝,又說會很快找到事情做,「離開」兩個字到了嘴邊沒出口。他興許是想到晚上關容說過的話。
關容知道他咽下去的是什麼話,笑了:「隨便你吧,你要真想走隨便你吧。」
陳越持猛地抬頭望著他。關容說:「你不是就想聽這句嗎?」
看他被自己噎住,關容心情忽然好了起來,有種報復的快感。他從不覺得自己惡劣,或者知道自己惡劣然而無所謂,因為他不在乎誰是誰。可看到陳越持露出類似受傷的表情,哪怕只有一秒,他也要懷疑自己太過分。因此那報復的快感消失得飛快。
當下懷疑自己太過分的關容更氣了,他對自己翻了個白眼,率先進了衛生間。
他在衛生間抽掉小半包煙,打開透氣窗,給敏姐發簡訊:「小崽子殺過人坐過牢。」
那邊沒有回覆,關容把煙盒團了團扔進垃圾桶,回手時胳膊肘撞在水龍頭上,水頓時灑了一身。
他捋了一把頭髮,乾脆脫了衣服準備洗澡,快要洗完才發現自己忘記拿睡衣。猶豫了兩秒,他大聲喊:「陳越持!」
沒有人回答,關容又喊了兩聲,還是得不到回應。他心裡一驚。
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走確實是陳越持的風格,都怪自己在浴室待太久。關容沒有多想,一把拉開了浴室門——
大眼瞪小眼。
關容看清了陳越持臉上一瞬間的驚訝,也看清了他目光不由自主掃向自己的全過程。那一眼之後,陳越持猛地低下頭背轉身去,一副非禮勿視的樣子。關容無奈,氣道:「你怎麼站在門口不說話?」
「我聽到你在喊我,在等你說事情。」陳越持答。
關容無言半晌,後說:「幫我拿睡衣。」說完嘆氣:「算了,都這樣了,我自己拿吧。」
他扯下一張干毛巾,跟陳越持錯身而過,一邊擦著水一邊進了臥室,套完睡衣出來,看到陳越持還站在浴室門口。
「我說,真的該睡覺了。」關容說。
陳越持眼眶有點發紅,說話險些沒能發出聲音:「謝謝你,哥。」
關容的心瞬間軟了。他走到陳越持面前,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最後卻只是拍拍他臉,抬臂在他背上摟了一下:「有什麼事都以後再說。現在先休息。」
隔著一道牆,關容沒有睡,他知道陳越持也沒有睡。只是現在陳越持需要空間,他也是。
他又開始抽菸。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猛地抽過,家裡很少囤煙,因此手邊很快沒有東西再能抽。
一個人的安靜本來是最讓他舒服的一種狀態,現在卻只覺得壓抑。他再次翻出那封匿名信,把剪報上面的內容看了又看。
敏姐始終不回消息,關容想打個電話,卻從這樣的狀態中感知到了一點東西。
算了。
哪怕很多年才對人上心一回,也要看別人需不需要你上心。關容向來不強求。
迷迷糊糊快要睡過去,關容忽然聽到隔壁房門響。頓時醒了。
陳越持的動作一直很輕,門響了一次過後再沒有一點動靜。這是舊房子,天氣又潮濕,門有點往下掉了,陳越持不清楚這情況,要不然連這一聲都不會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