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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越持一時看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關容頭稍稍動了一下,陳越持像被嚇到一樣,慌忙撤開手。他剛才忘記自己才洗過手,摸得關容臉上都是水漬。又手忙腳亂扯了紙巾給他擦臉。
「抱歉。」陳越持邊擦邊小聲說,「這屋子不隔音,我怕別人以為我們在偷聽。嚇到人了。」他不好意思看關容的眼睛,於是只認真盯著自己手邊瞧。
關容還保持著剛才的懶散姿勢,彎著眼睛,問:「我們現在難道不是在偷聽嗎?」
第24章 冬天
陳越持的耳根紅得更徹底了。半晌結結巴巴地解釋:「我,我有一回白天去敲門了,說牆壁不隔音,那個男的說我知道啊還要你說呢,就把門給我甩上了。」
關容拖長著聲音「哦」了一聲。陳越持手裡的紙還挨著他下巴,他目光下移,落在陳越持的手腕上,陳越持沒領會到他的意思,他於是往後挪了挪。錯開去。
很輕微的動作,落在陳越持眼裡卻大到令人難堪,像什麼東西錘了他一下。他有點茫然,繼而是說不出的難受。
這不是他所希望的,他雖然曾經想過要跟關容斬斷還沒有來得及建立的聯繫,但事到如今他並不是這樣希望的。可是再進一步深想,他究竟要怎樣,卻連自己都不知道了。
「謝謝款待。」關容似乎一無所覺,說,「我得去酒吧了。」
陳越持有點怔愣,收起那團紙,攥在手心:「啊?這麼晚還要去嗎?」
關容笑起來:「弟弟,你對酒吧有什麼誤解?晚上才是酒吧的場啊。」
「可是上次我們在外面喝酒,一點就打烊了。」陳越持說。
關容站起身:「那是酒館不是酒吧,后街的酒吧是要開整夜的。」他沒有低頭但是垂著眼,是一個居高臨下的姿態。他看著陳越持,說得很從容:「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等關容離開,陳越持好半天才動了一下。那紙已經不成樣子,紙屑掉落在黑色的布料上,扎眼,讓人心煩。
陳越持的適應能力一向很強,沒幾天書店裡的事幾乎都能上手了,只是對電腦的各種操作不是很熟悉。關容笑說他是古代穿越來的,又教了幾回,看他沒什麼問題,乾脆把事情都扔給他。
他自己還像以前那樣不怎麼在書店,陳越持有一回問起來,他回答是在打工啊。
關容對陳越持的放心程度遠遠超過陳越持的預料,但很奇怪,陳越持卻覺得他跟關容之間隔著。好像比以前還要生疏。他試圖尋找原因,最後又一一否定。
他就這麼在書店和蛋糕店之間輾轉,看著冬天在極短的時間內越來越深刻。在不經意間給人的記憶壓上花紋。
又一個周五,下午陳越持正準備去書店處理訂單,忽然接到關容的電話,說讓他去幼兒園接一下瓶子,然後直接送到少年宮。
陳越持電話沒掛就轉了身,關容叮囑:「他鬧脾氣呢,你給帶一瓶奶什麼的。」
「怎麼鬧脾氣?因為你不去接他嗎?」陳越持問,「還是不想上鋼琴課啊?」
關容含糊地應:「誰知道呢,你別單手騎車。」
陳越持應了掛掉電話。他擔心瓶子一個人在幼兒園,路上騎得快。到S大門口正好是紅燈。
給瓶子買的奶和零食掛在車把上,袋子有點攪住了,他低頭理好,抬頭去望信號燈,正好看到街對面有個清瘦的身影。
腦子嗡一下炸了,燈還沒變綠,陳越持已經鬆開剎車飛速沖了出去。到路中間正好碰到一輛車轉彎,他逼不得已急剎車,雙方在即將撞上的一瞬堪堪停住。他在車主「你不要命」的呵斥聲中望過去,那身影不見了。
「姐!」
陳越持騎到剛才那人走過的路邊,四下搜尋,用盡力氣喊:「姐!」
路人紛紛轉頭,又不關己事地錯身而過。陳越持喊著喊著沒了聲音,呆呆地騎在車上,好半天才想起來自己要去接瓶子。
趕到幼兒園已經放學好久,瓶子和老師在園門口等著。陳越持停車匆匆跑過去,瓶子抬起頭瞅他一眼又低下頭,不來牽他手也不開口。
「老師,不好意思我來晚了。」他一邊道歉一邊伸手,「瓶子來,跟哥哥去找容叔叔了。」
瓶子朝前一步,但是沒有要他牽。老師示意他借一步說話,陳越持把零食袋交給瓶子,跟過去。
「您是瓶子的哥哥?」老師問。
陳越持答:「我跟他家裡人很熟,今天都忙,所以我來接的。您應該接到過電話?」
老師點頭:「是。就是想跟您講一下今天的情況。」
去少年宮的路上,瓶子坐在后座,陳越持推著自行車走。小孩始終沉默著,陳越持喊了他幾回他都不應,陳越持忖道:「我也沒有爸爸。」
瓶子倏地抬頭看他。陳越持沖他笑笑:「瓶子幫哥哥保守秘密?」
看他飛快點頭,陳越持說:「我不僅沒有爸爸,還沒有媽媽。都去世了。」
瓶子張大嘴巴看著他,陳越持又講:「我才是沒有爸爸的孩子,但是你看我現在都長得這麼大了。瓶子不要聽小朋友們亂講,你有爸爸的,他也很愛你,他只是有事去了其他地方,離你跟媽媽稍微有點遠。」
他擔心自己說得太直白,正想怎麼找個補,就聽到瓶子開口了:「那他會來找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