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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地址一路尋過去,最後尋到一條小巷中。根據門牌號,關容停在一個小院門前。
院子不大,從院門口走到屋門口也就十步左右,屋子是青磚的,兩層,從樓頂吊下爬山虎來,藤蔓爬滿兩層樓之間的縫隙。透過爬山虎的枝條,關容看到二樓的兩扇窗戶玻璃都是碎過的。
看得出來是很久沒住人了。而且當下應該也沒有人。
站了一會兒,有鄰居來問他:「小哥,請問你找誰?」
關容問:「您好,請問一下這家……這家男孩在家嗎?」
「他家哪還有什麼人啊!」鄰居驚訝,「你是他家什麼人?怎麼沒見過?怎麼會這個時候來找人?」
關容說:「我是陳越持的老師。」
鄰居笑:「哦哦老師好,老師真是個好老師,大過年的還來看他!」
「他人不在嗎?」關容問,「我聽說他出來了。」
鄰居忖道:「聽說是放出來了,但是我們沒見過人,可能是不好回來。」
關容追問:「過年這幾天也沒有回來嗎?」
「要是回來哪能不知道啊!」鄰居說,好像關容在開什麼大玩笑,「這燈就沒亮過!」
說到這裡,天色已經有點晚了,關容回頭,看到巷子裡的人家都亮了燈。再正過臉來,陳越持家的屋子依然一片漆黑。
第39章 煙花
關容朝鄰居道了謝,他長得好,平時都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那鄰居連聲嘆:「好老師,真是好老師!小越不知道哪裡修來的福氣,可惜享不到。」嘆完又問關容去不去家裡吃飯,關容再道一回謝。
出巷子。
從昨天到今天幾乎沒進食,但關容也不覺得餓。他走得慢,沒有目的,偶爾低頭,心不在焉地踩一踩地上的火炮碎屑。
走到巷口,他又折返。陳越持在也好,不在也好,無論如何,他要進去看看。
從破敗的程度來看,這屋子得有兩三年沒住人了。
其實離徹底天黑還要一會兒,但屋裡的光線很黯淡,關容進去花了點時間讓眼睛適應環境。他出門太急,只背了個包,要早知道會是這種情況,他應該裝上一把手電筒。不過就算出門不急又怎樣,如果不是要下洞子,誰出門還專程帶個手電呢。
煙火法令在A鎮大概是不起什麼作用,外面時不時有炮聲響起。更襯得這屋子寂靜如死地。
關容很快摸索完一樓。這一層居然一件家具都沒有,乾淨空曠得如同毛坯房。外頭來的光實在是有限,牆壁都變成模模糊糊的影子,立在遠處和不遠處一動不動。關容有點心驚,也不難想像,約莫是在陳越持離開之後不久,這個家曾遭受過徹底的「洗劫」。
樓梯處在房屋西南角,很堅實的樣子。關容走過去,抬頭望見黑洞洞的樓梯口。
踏上最後一級台階,他清晰地意識到,這一次是真的天黑了。走廊邊有兩扇門,他選擇了離自己較遠的那一扇,推開門時一陣灰塵撲過來。他捂住口鼻,低低咳嗽了兩聲。
牆壁已經變成了徹底的黑影,在屋子最裡面,黑影與黑影的夾角里,有一塊太過突兀的陰影。關容的心突突跳起來。
他一時之間竟然不敢出聲。
走到近前,他頓時僵住了。
旁邊是一扇窗戶,附近某戶人家在放煙火。那一粒種子飛上天空,軌跡由暗變亮,嘭地炸開一朵大花,瞬間嘩啦啦地燃盡凋謝。就是這麼短短的時刻,關容看清了陳越持。
牆角放著一張躺椅,陳越持正蜷縮在上面,睡著了。
關容蹲下去,煙花持續性砰砰砰地炸。陳越持似乎在睡夢中察覺到什麼,身體動了動。
過了兩秒他把頭轉向關容的方向。
又是一閃而過的光亮。關容看清了陳越持的眼睛。也許是面前的場景太出乎意料,陳越持卻遲遲沒有動彈。
一朵煙花升起,落下。附近的動靜徹底消失。過了好半天,陳越持才忽然驚醒似的,猛地從躺椅上坐了起來。
關容跟隨他的動作抬起頭。
「哥?」陳越持猶疑地問。
關容摸摸他身上的衣服,摸到一手冰涼:「不怕感冒嗎?」
「哥?!」陳越持又喊了一聲,這一次聲音有點激動。
關容說:「聽到了。不是鬼。」他直直看著陳越持的面部輪廓,憑直覺拉住了陳越持的手,在自己臉上飛快地碰了一下。
靜止片刻,陳越持驀地抬起雙臂,身體呈現出一個前傾的姿勢。關容在黑暗中察覺到他的動作,立馬抬手抵住他胸口,不讓他靠近自己,直白地說:「別抱我。」
陳越持僵住。
關容嘆口氣:「我坐慢車來的,擠死了,身上很髒。」
話音未落,陳越持不由分說地一把摟住他。關容被迫直起身子,承受他的擁抱。
陳越持聲音顫抖地又喊他一聲,用鼻尖去蹭他的頸窩,顯露出讓關容有些驚訝的眷戀。關容順從地側著脖頸讓他挨讓他蹭,嘴裡卻說:「別這麼蹭,癢。你是狗嗎?」
陳越持笑起來:「哥你怎麼會來這裡的?」
「你怎麼知道我家在哪裡啊?」
「坐火車是不是很辛苦?」
「你不是很怕髒嗎為什麼還去擠?」
「有沒有吃過飯?」
「好黑啊你上來不害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