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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有一點點想家。
“千綾醬在想什麼?”
身後的人挽起她的手,語速依舊那樣不緊不慢,攥著她手腕的力道卻逐漸加重:“在後悔沒有答應那條人魚?”
夏目千綾久違地有些說不出的疲倦。她垂下眼睛,輕聲道:“沒想什麼。太宰先生,我有點累。”
“回去吧。”她說。
太宰治勾緊她的手指,半晌,他應道:“好。”
夏目千綾倚著車后座,卻沒有任何交談的心思。無邊的疲乏從被打開的缺口裡衝出來,眼皮也變得沉重。夏目千綾閉上眼睛,決定小睡一會兒。
她入睡沒多久,太宰治就發現身邊人的不對勁。他攬過夏目千綾,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摸了摸她的臉頰,入手一片滾燙。
“……”
.
當夏目千綾睜眼時,發現自己已經回到那間屋子了。
熟悉的壓制感和無力感再次湧上,讓夏目千綾確信這間密室一定有什麼古怪。或許,就像是除妖師用來關押人魚的法陣那樣——對了!這裡的地板上全部都鋪著地毯,她還沒有看過地毯下究竟是什麼樣子。
想到這裡,夏目千綾猛地坐起。
清脆的鎖鏈碰撞聲因為這樣大幅度的動作而瀝瀝作響,夏目千綾後知後覺地抬起手。和腳踝上一樣的銀鏈纏繞著她的手腕,像一條環伺的毒蛇。
夏目千綾的眉心突突直跳。她留意到自己身上的長裙還沒有換下,猜想應該距離從海邊回來沒過去多久。
而且……那條帶著定位和監聽的足鏈還沒有取下來。
這也就意味著,他隨時能聽到她這邊的動靜。
夏目千綾正想到這裡,就聽見一陣腳步聲。太宰治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汁,放在床頭柜上,俯身探了探她的額頭:“千綾醬,感覺怎麼樣?還難受嗎?”
微涼的手掌觸碰著她的肌膚,夏目千綾才意識到自己臉上的溫度異常,腦袋也有點暈暈乎乎的。她不自覺偏了偏頭,讓臉頰貼上那抹涼意。而後,她才想起來要問:“我怎麼了?”
“被壓制了好幾天妖血,破壞法陣時消耗了太多妖力,又在海邊吹了冷風,生病了。”太宰治重新端起碗,舀起一勺,遞到夏目千綾嘴邊:“喝點藥就會好起來的。”
夏目千綾更在意被他提到的幾個詞語:“壓制妖血?”
她指尖一顫,他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又是從哪裡得知壓制妖血的方法的?
太宰治卻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他將勺子往夏目千綾唇邊送了送:“千綾醬,先喝藥。”
夏目千綾抗拒道:“我自己可以喝。”
太宰治放下勺子,執起她的一隻手腕,平靜道:“千綾醬現在做不到了。”
夏目千綾順著手腕上的銀色細鏈延伸方向看去,慢半拍地意識到,無論是手還是腿,細鏈原本還應該有長長的、可供活動的範圍,現在卻統統不見了。
“你……”夏目千綾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升起的慍怒,一字一頓地問道:“為什麼?”
“我第一天就告訴過千綾醬,不要用傷害自己的方式跑掉。”
太宰治面上顯出幾分困擾:“可是,千綾醬沒有做到。”
大概是因為生著病,夏目千綾眼前有些發暈。她咬牙問道:“我什麼時候——”
太宰治的手指還搭在她的腕骨上,摩挲幾下,中斷了夏目千綾的話:“如果不是要去搭救那條人魚,千綾醬本可以不用冒險,也不會生病,更不會差一點就答應跟她離開。”
黑髮青年抬手,細心地為她順了順睡散亂的茶色髮絲,語氣稱得上溫聲細語,說出的話卻截然相反:“看,千綾醬沒有做到,我也只好履行我說過的話,把千綾醬鎖在這裡。”
夏目千綾一時間竟啞然無言,她想怒叱這傢伙,然而卻看見眼前的人專注地凝視著她,那隻沒有被繃帶遮住的鳶眸里盛著淡淡一層薄冰,那本該是令人生畏而發寒的,但夏目千綾莫名有種只要她輕輕一戳,就會支離破碎的感覺。
滿含情緒的言語在嘴邊頓住。夏目千綾倦怠地閉了閉眼,沒再說什麼。
一隻手撫上她的唇瓣:“千綾醬乖乖把藥喝了好不好?”
“……出去。”
夏目千綾沒睜眼,撇過頭,避開他的手:“我想休息。”
太宰治退讓了一步:“好吧,那千綾醬不舒服的時候,就說一聲。我聽到就會過來。”
——一副完全不打算摘掉腳鏈的模樣。
夏目千綾沒有答話。她閉著眼睛,直到聽見腳步聲消失不見,她才輕吐一口氣,把自己摔進柔軟的床鋪里。夏目千綾側過頭,看著手腕上的鎖鏈,同樣墜著華美的寶石。儘管如此,依舊不能掩飾它禁錮的作用。
這次會生病,說不定還有心理上的因素,夏目千綾猜測道。
或許是因為生病時更容易情緒化,夏目千綾有點煩躁。她索性眼不見為淨,準備先睡一覺,好好休息再說。
由於天生的好體質,夏目千綾很久沒有生過病了。可能正是因此,這場少見的生病來勢洶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