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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路上,一大一小兩個人的對話,更是讓顏蕊蝶無所適從。
溫瀅的聲音沙啞,她握著方向盤的手緊緊地,“你那是什麼眼神?”
蘇瑾柔淡淡地瞥著她,目光冷若寒霜:“我在想,她如果還活著,看到你這個樣子,會不會心如死灰?會不會後悔愛過你?”
她總是知道說怎麼樣的話,將溫瀅狠狠地打入地獄。
一句話,像是激怒了溫瀅,猛地一把剎車,車子甩在了路邊,她掐住了蘇瑾柔的脖子,“該死的是你,是你!!!”
在旁邊的顏蕊蝶渾身已經虛脫,她盡全力去護住蘇瑾柔,流著淚對溫瀅搖頭:“不要,瀅瀅,不要……”
或許是心有靈犀,或許是她聽到了她的勸告。
眼睛赤紅的溫瀅鬆開了手,這一路上,她們沒有再說句話。
山上的雪那樣的大,落在溫瀅的發上,冰涼刻骨,可她卻像是感覺不到一樣,明明是壯年的她,拎著酒水下車的時候,背影居然有些佝僂。
而顏蕊蝶隨著她一路前行,她四處看了看,溫瀅來的地方是個陵園,這邊山氣很好,站在這片土地上,顏蕊蝶也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多了。
溫瀅從到了陵園之後情緒就一直很低落,她低著頭前行,沒有聽後面的人對著她的裙子和打扮指指點點。
她怎麼還會在意呢?
自從她死後。
她早就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了。
走進陵園,顏蕊蝶感覺溫瀅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她提著水果的手抬了抬,攏了攏耳邊的碎發,深吸一口氣,這才徑直走向一個墓碑。
她不知道來了多少次,明明這裡的墓碑那麼多,可她卻目不斜視,顏蕊蝶看著她的臉,隨著她一路前行。
雪還在下。
一片片落在溫瀅的臉上、肩上、身上……
而她就是這白雪茫茫間顫巍巍地低垂著頭,被思念折磨煎熬,已經看不出原有模樣,苟延殘喘的敗類。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從出來溫瀅就像是感覺不到一樣,像是沒有感情的機器,可當她跪在墓碑前,在涼氣蔓延周身之際,她悽然地喊了一聲:“阿蝶”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顏蕊蝶身子猛地一顫,她扭頭不可思議地看向墓碑。
那一刻,那一世……
時光都仿佛在逆流。
所有的所有,都隨著溫瀅的淚,灑在了這片冰冷的土地上。
“阿蝶,我來看你了,你要怪我了,這麼久才來看你對不對……”
溫瀅用手,一點點地撫著墓碑,她默默地流淚,“你不要怪我……你不要怪我……我總是感覺,家裡還有你的氣息,你還在陪著我……”
如果可以選擇。
她多想與她一起長眠於地下。
她不怕死的,可她心中有怨恨,她放不下。
她要所有傷害過顏蕊蝶的人,為她陪葬。
空曠的陵園那樣的大,那樣的淒涼,大雪掩埋之下,除了眼淚,好似再沒有任何溫度。
明明最冷的墓碑,卻被溫瀅抱在懷裡,她抱著那冰冷的硬疙瘩,露出了這麼久以來,顏蕊蝶看到的最好的最溫柔的笑。
“我想你,阿蝶,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
想的痛徹心扉。
想的日日難免。
想的已經失去了自我。
溫瀅的唇,貼在了墓碑上,她一點點吻著自己的愛人。
生前,她不敢如此;
死後,她才能這樣肆無忌憚。
而雪花,依舊洋洋灑灑地在下,落在她的臉頰,化成了一滴淚,婆娑淚眼間,溫瀅聽到了那熟悉的溫柔聲音。
——瀅瀅,我在。
她一直都在啊。
第104章 溫瀅、顏蕊蝶番外(十三)
溫瀅知道上一世種種之後,她大病了一場,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不言不語的。
顏蕊蝶衣不解帶地伺候著,每每望著她的目光里滿是擔憂,好幾次被溫瀅看到了,她都隱忍地轉個身,背對著顏蕊蝶。
她不是氣她,也不是不相信懷疑她,而是生自己的氣。
從小到大,溫瀅雖然也知道自己頑皮性子不好,連爸媽都忌憚,可她從來沒有覺得這是什麼大問題。
畢竟,這世間就是如此,有鮮艷耀眼的花朵,必然有低郁冷白的。
她一直認為自己的性子是娘胎里待的,甚至連帶著那一絲絲不同於身邊人的陰冷都是天然性子帶的,可聽完了顏蕊蝶所說的種種,溫瀅都明白了。
或許,所謂的天性使然,不過是上一世的延續罷了。
她怎麼可以做到如此殘忍?
不僅僅對一個小女孩下手,還差點毀了她的一輩子?
她跳崖身亡的結局,是必然的,只是在這一世愛憎分明的溫瀅眼裡的報應罷了。
可那個孩子呢?那個孩子的一生,又是誰的報應?
更何況……
有許多細節,顏蕊蝶後來雖然沒說,只是簡短地概述,人活著的時候,往往看到的都是眼前,認為今生快樂今生逍遙,且不去管多少作惡,多少不對,死後終究化成一把灰燼,理應今朝有酒今朝醉。
可死後完全不是那個樣子。
人死燈滅。
一切由地府審判。